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长命灯终于燃了起来。
灯火跳跃着。
很明亮的光。
像是透着无尽的生命力。
蒋执不知内情,激动地大叫:“点起来了。祖母,你看,长命灯点起来了。我要回去告诉阿迎。她有佛祖保佑着,定能长命百岁。”
老夫人“……”
她看着欢喜的孙儿,抿唇不语,心里升腾起无法形容的恐惧:他是那样喜欢她。跟他母亲身上流着一样痴情的血液。儿子死后,他的母亲殉情了。如果那女人死了……
她不敢想下去,忙跪下来,双手合十,一遍遍祈祷:“我佛慈悲,我愿舍尽余生的福运,来换我孙儿一生平安喜乐。”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叶母亦然。
她自女儿生病后,就住在国公府照顾着。
叶菀怕她无聊,还带来了大圣陪她。
大圣进了国公府,很快成了团宠。
那些个年轻小丫鬟都爱逗弄它,给它香蕉、糕点、红烧肉什么的吃。
不过,大圣一概不理睬,没什么精神,整日就坐在叶迎床前,时不时“吱吱”叫一声。
它的声音很低,含着点哀鸣。
动物灵性很高。
它知道床上的美人儿快要死了。
叶迎也没想到自己要死了。
250这个坑货,是要变后妈啊!
她很烦躁:【你确定我死了,蒋执不会黑化?】
250声音透着得瑟:【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你且拭目以待吧。】
【呵呵。】
她眼下也只能等待,顺便等死了。
好在,临死前的身体没什么难以忍受的病痛,就是困倦和无力。
“阿迎,阿迎——”
一道惊喜的声音奔进来。
叶迎闻声看去,见蒋执冲进来,一身赃污,眼眸却灿亮如星辰。
她蹙眉:“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蒋执气喘吁吁:“我跟祖母去祁明寺了。我还给你点了长命灯。大师说,你是有福气的,能长命百岁。”
【他说谎。】
【可怜的孩子,他给你点长命灯,好几次没点成功,还大闹了祁明寺。】
【后来,老夫人为他点了长命灯,哄他说是给你点的。他信了。】
250在她脑海里无情拆台。
叶迎却听得很感动:【这傻子!】
【这傻子很爱你。】
【可我要死了。】
【临死前,让他信佛吧。佛劝人向善,佛也渡人。】
【我觉得他一生会很苦。】
【这是他的宿命。】
【你真冷血!】
【这不是冷血,你以后就明白了。】
【你滚吧。】
叶迎没再理会它,撑着身体坐起来,招招手,轻唤道:“你过来。”
蒋执很快走来,坐在床边,想去扶她,见手上一团脏,又忍住了,忙唤丫鬟过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想喝茶?”
“不是。我很好。”
叶迎看到丫鬟过来,让她去端了水,然后自己拿了手帕浸了水,去擦他脸上的脏污。
一团团脏污褪去。
白皙俊美的俊脸露出来。
比之初相遇,有了些男人的硬朗轮廓。
就是沧桑了很多。
她摸着他明显清瘦的脸,有些心疼:“阿执,你瘦了。要照顾好自己。”
蒋执点头:“嗯。我知道。”
“不管我的身体怎样,遇见你,都是我的福气。”
“阿迎,你别这么说,我听着……像是在诀别。”
“你别怕。”
“我不怕。只要你在我身边。”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贴在脸颊上,眼眸微红:“我给你点了长命灯。有佛保佑你,你会好起来的。我要你永远陪着我,还要给我生好多好多孩子。”
叶迎忽略他后面的话,笑道:“嗯。我有佛保佑着,我会好起来的。听说,佛最喜欢乐善好施的人,你以后要多行善事,多积善德。”
“嗯。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是真听她的话。
此后,每天都告诉她自己做了什么事。
“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了瘸腿的行乞青年,我给了他二两银子。”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可以给那青年找份工作,如果他识字的话。”
“好。”
他应下来。
隔天,又告诉她:“那青年是个读书人,我给他安排了一份账房记账的工作。我还请了大夫给他看腿了。希望他能好起来。”
叶迎听得很欣慰,鼓励道:“嗯。阿执,你做的真好。”
蒋执在她生病中,一直做的很好。
陆明达他们约他玩,一概不去。
像是知道她时日无多,他每一天都更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时光。
除了听说那道长的下落。
他会离开国公府,纵马疾驰,奔波十里,前去寻人。
可惜,总是无功而返。
“不是那个道长。”
“他在哪里?”
“阿迎,我好没用,总找不到他。”
他抱着她,眼泪含着泪水,声音低低的,像是受伤的大犬。
“别急。没事的。别这么想。”
叶迎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形销骨立,穿一身轻薄的纱裙,弱不胜衣的情态。
她已经下不了床了。
雪莲茶在喝。
人参汤在喝。
各种药膳在吃。
各种药浴在泡。
可半点作用没有。
她是一朵渐渐凋谢的花。
一天比一天没了生机。
他终有一天会失去她。
他祈祷着那一天,慢些、再慢些。
“我今天银钱差点被偷了。是个孩子。很可爱。才六岁。我没打他。听说他没有家人,我把他带回来了。我想祖母收养他。祖母没同意。你心善,肯定会同意的,对不对?”
他轻柔的嗓音落在耳边。
叶迎慢慢睁开双眼,目光涣散而无神:“阿执,你……想做什么?”
让老夫人收养个孩子,难不成等她死了,他要殉情?
250也是这个想法,忙道:【我看这趋势有点像。亲亲,你快劝劝。】
叶迎没理会它,继续说:“我听说母亲是随父亲去的。阿执,你别学她。殉情是件很愚蠢、且很自私的事。你想想老夫人。她那么疼爱你,如果你有个好歹,分明是逼她去死。”
蒋执低着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说话。
他现在谁也不想,只想她好好的。
他绝不能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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