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疏,长夜寂寂。
帷幔下温热交织,蓦然溢出痛呼声。
言攸咬着手背,鬓边的发丝已被汗水贴紧,忍无可忍地推搡褚昭。
“痛……褚明霁,我腹痛……”
她一直是个能忍的人,不到此等地步不至于叫停。
褚昭一愣,立刻抽离,又下榻取灯,端着光亮才看清她面色已经泛白,眼中透着哀哀痛色。
“腹痛……”
他震愕道:“你的月事不是才结束吗?”
褥子上沾了些许红,尤为刺眼。
言攸半撑起身子,隐约瞥见那艳色。
“不知道……我……”
褚昭头有些昏了,抱起言攸立刻为她裹好衣裳,心忧如焚。
“我叫阿狸来!”
燕子巢散后,褚昭将戏蕊、青衣留在宫外私宅中,而阿狸因擅长医术,则几经波折入了宫,现伺候着言攸的起居。
言攸无力拒绝,离了褚昭的扶衬后,瘫软下去。
阿狸来时匆匆、睡眼惺忪着,一见言攸这般虚弱,登时困意全无。
“姑娘!”
阿狸坐在榻沿,捞出她的手,紧张地搭上脉搏,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又不安地向褚昭询问。
他从实道来,言攸口中还不断地小声念叨“痛”、“腹痛”之类的话。
阿狸沉默了。
褚昭道:“她是怎样了?”
阿狸面露难色,如鲠在喉,只好委婉开口:“殿下往后几月不能再与姑娘同寝……”
事情被她这个第三人戳穿,气氛从凝重转为尴尬,实在是微妙。
阿狸对这二人的关系是有所知悉的,对于这种事,若是情投意合,她自也认为无可厚非、水到渠成,可是姑娘如今还在宫中当职,对现下这样的情况本当小心避免。
她对褚昭有怨怼,然而没胆量说明。
姑娘都得罪不起的人,她更要小心翼翼地对待。
言攸唇瓣翕张,气若游丝道:“阿狸,我是怎么了……”
阿狸嘴巴闭得很紧,依旧固执死守,直到褚昭带了愠色诘问:“有什么事说清楚,别欲盖弥彰,只让她平白受苦。”
“姑娘她险些滑胎了!”阿狸心一横,说得咬牙切齿。
褚昭这个禽兽,她真恨不得当场撕了他,他把姑娘害成这样,要姑娘日后在宫中如何自处。
滑胎……
那血迹原来是。
话一出,酿成一段死寂,长久的静,三人之中仅仅听见微弱的呼吸声,言攸如遭雷击,吓到彻底褪色,而褚昭思忖几息后,容色暗沉,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鸷。
阿狸渐渐意识到方才反应过激,兴许是表述时冲撞了褚昭,膝盖一软对着青年跪下,还叩了个头。
“殿下恕罪,方才……奴婢言语失当,让殿下不虞,奴婢惶恐。”
褚昭并未责罪,又沉静地问了一遍:“你所言当真?”
阿狸不解他的困惑,却老老实实点了头:“千真万确……”
他唇角剜出讥诮的弧度,猛地踏上了阿狸肩头,轻而易举将人掀倒在地了。
阿狸吃痛,而言攸因为紧张阿狸更是忍着难受坐了起来,滚下床去膝行至褚昭身边,勉力扶住阿狸。
“殿下这是做什么?”病弱的颜色越显得她有几分楚楚可怜。
但是褚昭彼时已无甚心思去心痛,去怜爱。
他只想知道,是庸医作怪,还是别有隐情。
褚昭睥睨眼前的医女,忽视了言攸,“你可知欺骗孤是什么下场?”
阿狸倔强忍泪,她说:“奴婢何故诓骗殿下?殿下与姑娘的关系,也非仅我一人知晓。”
少女言辞恳切,一侧目看到言攸面如死灰般,也傻住。
“可是……我的身体一直没有任何问题……”
阿狸明白她口中所指的“正常”,回道:“姑娘……腹中胎狡猾着,你若是没有留子之心,它便能够想方设法不让你发觉……甚至有人直至妊娠之前都不知自己早有身孕。”
阿狸一直有些讨厌孩子,他们说孕育生命是伟大的责任,可她只想和其他医士辩上三天三夜,生产是对母体长久的寄生与折磨,总有人问出“保大保小”的蠢问题,她恨不得揪下那些人的脑袋,原来一条长久存在的人命又是还比不过一团烂肉。
对!就是烂肉!是恶鬼,是讨债的鬼!
她只知道人各有命,那些无缘存于世间的生命,在她/他尚未生出意识前,将其剪碎销毁反而才是功德!
有许多医者唾骂她偏激,所以她才会遇害,然后被姑娘搭救。
阿狸对言攸的恩情感激不尽。
她最最在意的就是姑娘的安危,她巴不得姑娘这一辈子都不会面对子嗣问题,独自一人潇潇洒洒一辈子。
她说完那一席话,言攸太久缓不过神。
褚昭命阿狸起身:“别跪着了,对症下药吧,出去。”
言攸怎么会感觉不出来,他连声音都褪去缕缕温情,冷得如同结了冰碴,凉而刺。
所以先前的腹痛、食欲不振,也是因为身孕。
阿狸如蒙大赦,先把言攸搀回榻上才佝腰驼背出去,忙活起为言攸止疼安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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