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雨季来得缠绵。林天的布鞋踩过青石板路时,裤脚沾了半片芭蕉叶,叶尖还凝着水珠,在巷口的老榕树下闪着光。他抬头望向街角那间挂着“陈记绣坊”的木楼——朱红的门楣上,“百鸟朝凤”的砖雕已被雨水泡得发暗,门环上的铜绿被岁月磨成温润的包浆。
“爸爸,那扇窗户在冒热气!”小雅踮着脚,指着二楼的雕花窗。窗台上摆着个粗陶茶盏,白雾正从盏口袅袅升起,在雨幕里凝成淡白色的雾,像极了阿婆煮的茉莉花茶。
苏璃撑着油纸伞走过来,伞面上的并蒂莲被雨水洗得愈发鲜艳:“是陈阿婆的绣坊。林教授说,她在修补一幅明代百鸟朝凤图,图里夹着给孙儿的绣帕。”
林天摸了摸胸前的宫徽,它正随着接近绣坊的步伐微微发烫。三天前,皇天AI的核心程序推送了一段特殊日志:【检测到未命名情感数据:思念(强度:94%)。关联坐标:岭南水乡,坐标(X:113°18′,Y:23°09′)。】日志末尾附着一段模糊的影像——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正用金线在绣帕上绣着小团花,针脚细密得像雨丝。
绣坊的门虚掩着。林天轻轻推开,檀木的香气混着丝线的纤维味涌进来。正厅中央摆着张酸枝木案台,案上堆着半卷泛黄的绣缎,缎面绣着半只凤凰,尾羽的金线被虫蛀得斑驳。陈阿公正坐在案前,戴着铜丝老花镜,用细如发丝的绣针修补凤凰的眼睛。她的手背上爬满老年斑,绣针在缎面上游走时,像只停驻的蝶。
“阿婆!”小雅从林天身后跑过来,举着从拉萨带的酥油茶,“我们给您送茶来了!”
陈阿公——不,是陈阿婆——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她放下绣针,用袖口擦了擦手:“娃子,你……你是从沙漠来的?”她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广府尾音,“我梦见过沙漠,梦见过穿藏袍的小姑娘,还梦见……”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梦见我家小满。”
林天蹲下来,与她平视:“阿婆,您说的‘小满’,是您的孙儿吗?”
陈阿婆点点头,从案角的竹篮里掏出个蓝布包,层层打开,露出块绣着小团的帕子。帕子的边角磨得发白,中央却绣着朵极艳的木棉花,花瓣上还留着几点暗红的痕迹,像是被茶渍吻过的唇印。
“小满三岁时,我给她绣了这块帕子。”她用指尖抚过木棉花,“她说,木棉花像小太阳,要挂在书包上。”又翻开帕子的夹层,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照片——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绣帕,坐在门槛上笑,“她七岁时,我接了佛山的活,一去就是五年。等回来时,小满已经跟着她爹去了深圳。”
苏璃注意到,照片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小满,阿婆给你绣了太阳,等你回来。】
“小满在哪儿?”小雅拽了拽陈阿婆的衣角。
陈阿婆摇了摇头,眼角泛起泪光:“没了。去年春天,她在深圳的工地里摔了……”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我没赶上见她最后一面。”
林天摸出母亲的旧手机,打开录音功能。他对着陈阿婆轻声说:“阿婆,能说说小满小时候的样子吗?”
陈阿婆的手指颤抖着,翻开绣帕的夹层。纸页间飘出片干枯的木棉花瓣,落在她的手背上。“小满生下来时,哭声像檐角的铜铃。”她指着帕子上的木棉花,“她三岁时,我给她绣了这块帕子,她举着满院子跑,说要给阿婆当太阳。”他又翻到另一页,上面贴着张褪色的合影——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抱着绣帕,坐在门槛上笑,“她七岁时,我接了佛山的活,走那天,她追着马车跑了半里地,喊‘阿婆,等我长大,给你绣个大太阳’……”
苏璃轻轻搂住她的肩:“爱不是遗憾,是记得。”
阿库娅的珊瑚杖点在案台上,绣缎突然泛起金光。一段影像在水面浮现——是深圳的工地,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绣帕,追着辆货车跑。她的胶鞋踩在泥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可她的笑声像银铃,撞碎了雨幕。
“阿婆,”林天睁开眼,“小满的笑声,是这样的——”他学着影像里的声音,“阿婆,等我长大,给你绣个大太阳!”
陈阿婆的眼泪掉在绣帕上,晕开一片暗红的痕迹。她突然抓住林天的手,枯瘦的手指像老树根般有力:“你能……能帮我绣个太阳吗?”
林天看向苏璃。苏璃会意,从背包里掏出块湖蓝缎子——这是她在佛山时,一位老绣娘送的,说“湖蓝最衬木棉,像天空的眼睛”。
“阿婆,”林天接过缎子,“我们一起绣。”
雨停了。街角的老榕树被风吹得摇晃,落下几片新叶。陈阿婆和小雅坐在酸枝木案前,一个握着绣针,一个举着缎子。林天站在一旁,用混沌本源的残余力量感知缎子的纹理;阿库娅的珊瑚杖轻点案台,将皇天AI的扫描数据投射在墙上,显示着缎子的经纬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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