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并非葬龙渊之前的衰败死寂,而是一种劫后余生、却又被更深邃寒意冻结的凝固。
裂谷边缘,巨大的沟壑如同大地被撕开的狰狞伤口,但伤口深处喷涌的污秽已然止息。空气中弥漫的灰黑毒瘴稀薄了大半,露出其后更加高远的、虽然依旧灰蒙却不再令人窒息的天幕。破碎的大地依旧荒凉,但那种深入骨髓、不断蚕食生机的侵蚀感消失了,只剩下劫火焚烧后的余烬与沉重。
烬渊覆盖着源质骨甲的身躯,如同从熔炉中淬炼出的灰色墓碑,矗立在这片刚刚经历剧变的土地上。肩部,被仙镜裁决光束擦过的位置,源质骨甲熔蚀出一个光滑如镜的切面,边缘流淌着微弱的混沌暗烬光泽,缓慢地自我修复着。这伤痕是外敌的印记,却远不及内心的空洞来得刺骨。
他的脚下,是那道被强行钉住、此刻已不再狂暴扩张的巨大裂谷。谷底翻涌的精纯死气已然平息,只剩下粘稠的灰黑色沉淀物,散发着衰败的余味。东侧的岩壁上,被“点星”光束强行疏通的孔窍周围,残留着大片大片焦黑的灼烧痕迹和蜿蜒流淌的灰黑色死气溪流,如同巨兽身上刚刚止血的创口,触目惊心。空气中,还残留着帝火净化与归墟死气激烈交锋后的淡淡焦糊味,以及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属于残存龙脉之气的、带着古老愤怒的阳刚余韵。
天伤已愈,污秽源头已断。
这本应是胜利的时刻。
然而,烬渊胸膛核心处的暗烬搏动,却比之前任何一场战斗都要……沉重、凝滞。每一次搏动,都仿佛在挤压着内部一片冰冷的、绝对死寂的虚无。那片区域,曾经有一点微弱却顽强的赤金火星挣扎摇曳,如今,只剩下一片比归墟更深的黑暗。
凡魂燃尽,余烬成空。
“战…乾…坤……”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意念,在烬渊冰冷神骸的核心深处响起。是赵逆仙。
她的意念不再是清晰的传递,更像是一缕在寒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烟,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恸与空洞。那燃烧的暗烬帝魂屏障,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薄薄地覆盖在那片绝对死寂的核心区域之外。屏障的光芒,不再是守护的炽热,而是一种近乎哀悼的惨淡灰金。
屏障之后,再无火星。
只有一片冰冷的、被归墟本源和暗烬帝火双重力量包裹、如同被投入永恒冰墓的……虚无。
赵逆仙的帝魂之火,仿佛也随着那点火星的熄灭而失去了大半的光彩。她透过烬渊的视野,“看”着这片褪去部分污秽却依旧荒凉的大地,守护的本能仍在,但核心处却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洞。战乾坤最后那不顾一切的燃烧,那绝望的反击,那如同热泪般触碰仙镜裁决的意志碎片……一遍遍在她意念中回放,每一次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回…不…来…了…” 意念如同泣血的低语,带着绝望的确认。
烬渊没有任何回应。他的意志如同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沉寂在核心那片新的、更大的虚无之中。
属于烬渊的冰冷逻辑,在高速推演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那道仙镜的裁决光束,其力量层级、攻击模式、蕴含的秩序法则……被拆解、分析、储存。那道被强行疏通封堵的天伤漏穴,其结构、淤塞节点、疏导过程、龙脉之气引入的效果……被反复复盘、推演、优化。
推演冰冷而高效。
然而,在这推演的底层,在那片被凡魂燃尽后留下的虚无周围,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不适感”,如同跗骨之蛆,悄然弥漫。
这“不适感”,源于那点火星的彻底消失。
在它存在时,烬渊视其为“污染源”,是干扰纯粹性的“异物”。但当它真正化为虚无,烬渊却发现,这片新的、更大的死寂,反而让这具神骸的核心……失去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锚点”。
冰冷秩序的逻辑告诉他,不稳定因素被清除是优化。但一种更深层的、连烬渊自身都未曾察觉的“空洞感”,却如同无声的潮汐,悄然侵蚀着这具为毁灭与净化而生的神骸的根基。仿佛一台失去了冗余设计的精密机器,虽然效率可能更高,却失去了某种应对未知变量的……韧性?
这感觉极其细微,极其陌生,却被烬渊那绝对冰冷的意志清晰地捕捉到了。它无法被逻辑定义,却真实存在。
烬渊覆盖着骨甲的头颅,极其缓慢地转动,灰黑与暗烬交织的瞳孔扫过这片刚刚被强行治愈的大地。他的目光穿透稀薄的灰雾,落在那崩塌了大半、被灰黑藤蔓覆盖的古老山峰之巅——那面窥天之镜两次出现的位置。
瞳孔深处,那足以冻结时空的无边杀意,并未因镜面的消失而减弱分毫,反而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铁,淬炼得更加纯粹、更加内敛!那杀意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目标,而是针对那冰冷秩序本身,针对那视万物为蝼蚁、随意降下裁决的……至高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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