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压着虎牢关的城檐.
像一层薄而冰冷的皮,贴在甲片与人心上。
敌楼里,黄沙铺得平平,沙上三道细线像三根勒紧诸侯喉咙的丝。
吕布负戟而立,袖风不起。陈宫在侧,青袍袖口束得极紧,像把袖中未出鞘的刀都拴住。
“昨夜‘秤、尺、斗’已落。”张辽回禀,“袁术抓秤羞恼,曹孟德收尺自重,刘玄德守斗不争。今晨诸营议‘前锋’,声浪起伏不一。”
吕布点头,目光落在沙盘外的一盏‘义灯’上。灯焰伏得极低,却稳如一颗心。“不战。”他淡声,“用纸杀人。”
陈宫微笑:“纸轻,心重。今日一计,名‘假信’。”
张辽挑眉:“何信?”
“信非一封。”陈宫把一叠薄纸摊开,纸上字行清楚却各具笔意,“一封写‘冀州官府檄’,一封写‘袁本初军令’,一封写‘粮台借印照会’,一封写‘韩馥急札’。四封的落款、押角、用语皆不同,互相矛盾——不是为了骗谁全信,而是让他们谁也不敢不信。”
高顺沉声:“往何处送?”
“送给粮。”陈宫答,“不是送给将。送在路上,送在车辕,送在账册夹缝里。‘假’字的要点,不在真假,在迟疑。只要人迟疑,一条粮道就断了半口气。”
吕布轻轻一弹戟柄,沙面溅起一粒粉白,“加一味:‘盟主无能’。——把所有信都绕开‘谁主之名’,却在每一封里都留一句‘待盟主签押再支’。‘待’字一落,千车停。”
陈宫低声一笑:“遵令。”
【断史回声:策略装载:‘四信互咬’—冀州、袁营、粮台、韩馥;关键用词:‘待盟主签押’。预估:粮流延滞指数+34,袁术怒值+6,袁绍威信-5,曹操观望稳定,刘备‘义棚’压力上升。建议:同步执行‘空仓惊’一次,仍不伤人。】
——
辰时,冀州大道,车轮压过春泥,压出一道道湿光。
一队押粮车正缓缓向联军大营行来。车上套着黄牛,牛鼻喷白气。押粮小校翻着账册,口里念叨:“十车米,三车盐,两车干薪……快了,快了——”
“官府急札!”一名挑担老从道旁挤过,花白胡子,双手举上一封纸,纸印钤着熟悉的“冀”字小印,泥点斑驳,像是一路风尘所致。小校接过,展开——
“冀州官府告:近日粮数盘点失据,恐有奸细错移,凡出仓粮车,暂驻城外候‘盟主’签押方可前行。违者,以扰军纪论。”
小校脸色一白,握纸的手微微颤。
后面又有一人急奔而来,递上第二封:“袁公军令:为防敌乘虚,粮台暂停对非本部队发放,待盟主议定后统一调度。”第三封,自‘粮台借印照会’:“承运印暂借袁公中军盘查,沿途凭‘袁’旗验。”第四封,“韩馥急札”:“冀州仓谷紧,诸军暂请自筹,俟盟主令。”
四封一叠,像四只手,从四个方向抓住了同一根气管。
“这……”押粮小校急得直冒汗,转头看押粮都头。都头嘴唇发白,口里吐出四个字:“且、先、等、着。”一声吆喝,十几辆车停在大道旁,牛低头嚼草,兵坐在轮旁拔草头。春风里,有一阵看不见的冷蔓上来。
同一时刻,另一处岔道,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押着几车军械,也被堵在一个小桥前。
桥下水浅,桥面被人夜里锯断了一小截,只剩薄薄一层木皮。守桥的老兵指着一块写着“待盟主签押”的破牌微微苦笑:“上面说了——等。”
公孙瓒在后,远远看一眼,铁青着脸:“白马不下泥,桥也不下。等?我等你娘!”他勒马扬首,靴跟上一点泥又被风吹干,留下一层薄灰。
——
午前,袁绍中军大帐。幕风重重,案上摆着一只空壶,壶上朱写“盟主”二字。壶口朝天,壶身空空,像天下人的眼,看着他。
军吏叩入:“冀州仓送来四封信,各处皆写‘待盟主签押’。诸粮车停道旁,押粮者不敢动。”
袁绍面皮一紧,转头看孔融。
孔融摇扇,扇骨轻响:“此是‘纸兵’。纸兵好杀,难的是心。‘待盟主’四字,逼你抬手,你若不抬,众营心先凉;你若抬,众人要问:你是盟主吗?”
公孙瓒冷笑:“我白马先行,谁拦我,我就踏谁!”袁术拍案:“粮先拨给我!我军最精!”
曹操端坐不语,眼神沉在壶里。
荀彧在旁微微一躬:“诸公,法度在,粮亦在。今之为计,不在‘信’,在‘待’。‘待’字最毒——让你自己割自己的喉。”
“闭嘴!”袁术攥拳,恨声,“若非袁本初无能,何来‘待’字!”
袁绍怒极反笑,压腕:“既然诸营都要‘先’,那便断!”众人一震。袁绍咬牙:“在盟主未定前——断外营一切转支,自筹三日。若谁敢扰我粮道,以军法论!”
此言一出,如霜降草。断,不是断敌,是断己。大帐里一时静得可怕。孔融叹气:“宽厚者,今日不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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