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门是“活石”。刀背同时上挑、下压,缝无常,人若慢一分,腰就要折。少年这一次不想,先走。脚下一寸、再一寸,他把心里的铁牌在虚处敲了一下——“叮”。这声不是耳中所闻,是胸口左边半寸处那一线清声。他顺着那一声,把自己往前“送”了一寸。刀背革面掠过他肩。他人出,门阖,铁牌未响。
张辽笑骂:“你这狗崽子……”他往前跨两步把人一把拽住,拽得重。他知道这是这孩子第一次在毒后“越门不响”。高顺面上不动,手却在腰后轻轻一点“刀柄”。那一点,像锤在钉上试了一试,钉纹正。
“十日后,铁道。”高顺淡淡,“今日只许看。”
“诺。”
唐樱站在廊下,袖里银针未出,眼睛却比针还利。她看完,只有两个字:“不错。”说罢她又冷:“再看一遍,不许走。”
吕飞:“……”
张辽笑得更欢,高顺也真把刀门重开一遍,叫少年“看”。少年看得认真,连眼都不眨——他发现自己现在能看见刀背上那道被风磨出的极浅白线在哪一刻弯了一线,那弯,就是“死”;他看见刀缝间的风像一条线,线快、线慢,线叫人“顺”。
他在心里给自己立了第二条小律:看三次,再走一次;在疼未尽的时候学“直”,在直未成的时候学“稳”。
——
夜未黑尽,帅府正堂灯已起三层。陈宫把沙盘拖到最前,丈尺与毛笔刮刮作响。贾诩展开薄册,上书大字:“筑巢引凤。”
“饭、律已立。”吕布开口,不长,“下一步,‘巢’与‘凤’。”
陈宫笑,指沙盘:“‘巢’,五巢。其一,谷巢:一线谷以铁为骨,以水为血。开渠三条,春灌、夏泄、秋磨、冬藏;铁英粉棚立于上风口,禁火三尺。其二,粥巢:粥棚不散,改为‘坊’,分北门、东市、南市、西桥四处,悬‘盐律’、‘谷律’、‘青囊三禁’。其三,市巢:立市曹,市之盐、布、木、铁、马,皆过‘印’——三印:军印、谷印、青囊印。其四,学巢:招乡学师书,设‘习射、习数、习书’三堂;孤儿从军曹出,十人一伍,给粥给书。其五,匠巢:立‘工作局’,以谷中铁英为料,诸匠安置,立匠契,三月免税,工成给银,不许豪右截。”
吕布点:“‘凤’?”
贾诩笑得像袖中藏了一枚针:“‘凤’,三引。引医:青囊司开门收徒,不问籍贯,只问手稳。引匠:三榜——‘水匠榜’、‘铁匠榜’、‘车匠榜’;榜头银与盐,二者皆给。引士:立‘凤鸣台’,悬‘贤良榜’,问三问——‘何以定民、何以用兵、何以御敌?’答者不问出处,取其可用。”
“凤鸣台?”张绣站在侧列,听到此处抬了一下眼。贾诩笑:“‘筑巢引凤’,巢既成,须有‘高’。宛城南塍,有旧台基,日升可见,风凑可闻。以谷中铁骨为梁,以城中旧木为面,三日可就。台上悬铃,不为噱,为‘时’——晨鸣、昏止,号民起作、止作。”
陈宫道:“榜文须硬。‘贤良榜’不可满纸虚言,须以‘案’出题。案一,盐乱,愿以法平之者,给三百户;案二,胡车儿扰边,愿以计解之者,给骑两百;案三,谷渠方兴,愿以算定之者,给地十亩。敢来者,必有用者。”
高顺简简:“来者不许话多,先给他一碗粥,再给他一把锹。”直得人笑。张辽笑道:“再给他看一遍‘谷律碑’,不看完不许上台。”
吕布不笑,只点:“写,刻,立。三日。”
“还有一条。”唐樱提匣入堂,直接道,“青囊司立‘诸方局’——搜集乡方、验方、战创之方;招收‘妇科’‘接骨’‘乳儿’诸术,不许只救兵。此‘巢’若成,你们少死一半人。”
陈宫哈哈一笑:“樱娘子要银要盐吗?”
“不。”她淡淡,“我要一条律:医者谋财以药者,断指;戏笑伤者者,逐出;救十人者,免徭一年。”
吕布道:“可。”
唐樱转身便走,匣盖上的光一线即灭。张辽看她背影,忽然道:“凤也有雌雄。‘凤雏’两字,你听过没有?”
“少说话。”唐樱的背影没有停,“我叫你少说话的时候,你答应了。”
张辽被噎,贾诩低头笑,袖中葫芦不摇,心里却摇了一下:‘凤雏’在襄阳的传闻,他自然知道。只是此时说出来,不过点一根极轻极短的火——往后烧到哪里,未可知。
——
三日后,南塍之上,凤鸣台成。
台不高,梁却正。铁梁露在木面之下,一根根像在日光里挺起的“肋”。台前立三榜,榜面各以黑漆刷底、白字刻题:上榜“贤良”问三案;旁榜“匠作”征三匠;小榜“青囊”招三术。台后悬铃五口,大小错落,风来不作乱声。谷口新立的“谷律碑”又拓了一方小碑,刻在台阶下,刻字不大,深。
晨雾散时,第一批人便到了。有背着药箱的,有扛着铁锤的,有提着纸笔来的;也有衣衫破旧、眼里却亮的流民少年。崔理按“粮三检”立列,青囊司的阿箴与小四守在一旁,一人认印、一人认盐。小四手里捏着一方青囊印,额角汗直冒,认印却一个不差——他把印按在粗盐上,又按在纸上,自己像从纸上也按出了一个人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