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前的风自祁连脚下吹来,带着盐碱的涩,也带着新草尖儿的嫩。
武威以东三里,临时操场上立了四面护民鼓,鼓面包油衣,鼓匠臂缠皮套,鼓边以细石铺成防火圈。鼓外再列两行旗,一行黑底金纹为龙巢军旗,一行为金线“马”字。两色旗在灰蓝天色里对视,像两股风将合未合。
“鼓起——”
第一声刚落,陷阵营十三营的第一楔自左翼沉步入场,盾如墙,矛如林。第二声将近,凉州狼骑二十队自右翼疾入,马蹄收得极住,马腹绷紧,枪缨如红,枪势却冷。第三声落处,翼骑百在后作“掎角”,披银甲如一线冷光,刚刚好压住狼骑初上的躁。
“虎阵如砧,狼骑如刃。”张辽策马至阵前,银枪斜挂,对面,马超也扬枪示意,眼里那一撮火有,已不再乱蹿。
“合阵试行。”高顺沉声一令,十三营立成四楔,楔与楔之间留出两骑之宽的“奔槽”,狼骑自槽中疾入、疾回。每过一槽,陷阵营的矛锋即下半寸,留出“马腹气门”,既护马不伤,又可随时“断势”。狼骑入、出、折、断,枪花贴着矛锋过,几如发丝间。鼓声不疾不徐,鼓匠的手臂青筋凸起,眼晴却沉稳——这一切都在鼓影之外。
云禄立在场外,肩披胡毡,鬓边白羽如雪。她望着那条条奔槽,看狼骑在里面穿梭如风,看陷阵营的矛牙在每一次交错里轻轻一收,嘴角慢慢扬起。“可。”她轻声,两指扣在缰上,猛地松开——一队女骑便如一束箭,从狼骑最后一队的尾巴上掠过,像给整个阵势缝上一针,不多,不少,恰好把“风口”穿住。
“虎狼合流第一式——‘缝风’。”许笛站在旗台上,扇子“啪”地合上,扯着嗓子对四周围拢的羌民、汉民和商旅讲解,“看见没?不是狼借虎,不是虎压狼,是‘缝’——缝风,不让风漏了,才走得久。”
贾诩折扇轻敲掌心,笑意淡淡:“文是‘名’,阵是‘骨’,鼓是‘心’,律是‘筋’。”陈宫点头,却不答话,眼睛在阵形里来回,像在一张细密的网里寻最稳的节点。
吕布负手立在鼓外,一身素甲,襟口用一根黑绳系住。他看阵,不看人。阵如河,河有伏流;阵如城,城有暗门。他的目光慢慢落在最后一排的鼓上——鼓面微颤,油衣下的铁心稳得像老石。那是公输仞的手艺。
“收阵。”高顺一声令下,十三营的四楔同时后撤半步,狼骑枪尖齐齐上挑,翼骑回缰兜住尾巴,整个场子像被人无形中抚平一把,立成了一块整整齐齐的“田”。
“今日起,虎狼合流,先成一营,号‘安西神军’。”吕布终于开口,声音并不高,却像那鼓面下的铁心,落处自稳,“神,不在‘怪力’,在‘边界不乱’;军,不在‘杀伐’,在‘久行不崩’。神军有四规:一曰守界——不过鼓影,不乱市司;二曰守法——三准六令,先救后断;三曰守名——快不伤民,刃不越线;四曰守久——慢里留余,利里留份。——鼓侧刻,旗上书,刻坏者诛。”
“喏!”
四面回声,像把一大片砂压成一块石。
马腾在一侧观阵,点头又点头,终究还是走上前一步,抱拳:“虎狼合流,凉州愿出马三千,交‘神军’调度,三年为期。其余二部旧卒,听你‘讲风’与‘禁律’,先融后战。”
“‘盟子’既立,‘三年’便有了根。”吕布拱手还礼,“三年后,不愿留者,不强留;愿留者,以功授官。今日先刻‘根’,不求‘花’。”
“刻根,先刻在墙上。”许笛抢着插嘴,抬手就把“虎狼合流四规”写到旗台正面的大木牌上,又不放心,拿钉子“咄咄咄”钉了四角,“钉了才不让人抠下去。”
人群里迸出一阵笑。笑声不闹,却把紧张的劲吹薄了一层。云禄看了一眼,笑意掠过眼梢,转瞬即收。她拍了拍马颈:“散阵时女骑护尾,男骑护侧。今日开讲,白日讲‘缝风’,夜里讲‘界’。”
鼓声停,风声起。公输仞抱着“卧牛”短桩与“噪子链”来到鼓侧,边走边嘀咕:“‘缝风’好,‘缝火’也要好。”他把链子藏在鼓底,又把短桩插在谷口的硬土里,脚跟一拧,桩头微颤,稳得很。“有人要掀鼓,先掀桩,看他手抖不抖。”
唐樱从马伤棚那边走来,手上还沾着一点马血,象是刚写完一笔红字:“妇幼棚再添两处,马伤棚移近草坡。女讲风的‘女学簿’我也抄好了,今日再收十名。救,是头一件;学,是第二件;打仗,排到第三件。”
“排得好。”陈宫难得直夸一句。
“议。”
午后,论道堂里摆了一张新图,纸上是陇右诸郡的山势水道、旧驿新栈、部落分布、商路折线以及“影匣”的暗记。四角压着四样东西:一枚“盟子”木签、一张“马盐券”、一封女讲风的白羽札、一枚鸩卫银牌。
吕布率先把手按在“盟子”签上:“先人,后马,再地。人不稳,马不归,地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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