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脊的雪线像一把钝刀横在天边,天光从雪线上折下来,落在武威以西的盐碱地上,冷得像一层薄玻璃。
晨霜未化,风里却混着马汗与药草的味道——小试市三日既毕,行栈门侧的“安西神军四规”与“三准六令”新刻的字还发着微微的光。鼓匠把油衣鼓面又绷紧一分,铁心沉沉,像压住这片边地的一口“定气”。
“报——”
驿尘骑半夜未歇,第一簇泥点甩在中军案前:“董氏余孽纠群狼残部、羌中反骨与两处旧阀‘急手’,聚于乌鞘岭东侧‘白鹿滩’。其谋:以‘火劫盐风’为先,‘断驿夺票’为次,引安西神军入‘白鹿涧’深处,以‘冰石夹火’焚车、溃马,毁鼓以坏名。夜里已有‘灰火’试探两处。”
陈宫把“白鹿滩”三字点了一点:“‘冰石夹火’,就是‘冰火夹攻’。他们知道我们夜里以‘袖中烟’压火,便用‘灰火’乱风,火不大,却能把路上的心烧乱。”
贾诩轻敲扇骨:“又丢伪‘市禁票’两纸,墨色假,花纹粗,字里藏‘盐禁三日鼓不得鸣’。若有人捡了信,以为真禁,鼓不鸣,则‘名’先坏;若鼓鸣,他们再说我们‘违禁’。此计不巧,却坏‘久’。”
吕布负手立在榆案前,指腹按在“乌鞘岭”三个字上。乌鞘岭是河西长路的咽喉,岭北风硬,岭南易雾。昨夜的风干冷,今日的日头却要强些——冰与火,都在路上。
“安西神军,第一日为‘立’,第二日为‘合’,今日为‘试’。”吕布缓缓开口,“试我们‘冰’能压火,‘火’不伤界;试我们‘快’不坏‘久’,‘久’不误刀。”他抬眼,“出营前,记四句:不过鼓影,不乱市司;先救后断,不伤民家。——张辽为锋,高顺为锥,马超、云禄与狼骑为刃,翼骑为翼,陷阵为椽。宁采青,喙在你手;唐樱,灯在你手;公输仞,桩与链在你手;许笛,‘界’在你舌;沈烈,票在你账。”
“喏!”
午前,乌鞘岭前的白鹿滩寒气未退,阳光像被薄雾嚼过一遍才丢下来。两侧长草丛里隐隐有火星在喘,草根被人抹了羊脂,灰白的烟丝从土缝里往外钻。更远处几堆枯柴被拆散成“散火”,像有人把火药拆成粉,等风去挑。
鼓先到。四面护民鼓由“卧牛”拖至谷外,鼓边砂石圈已铺,鼓匠臂缠皮套。许笛立上鼓侧木台,扯着嗓子先讲一个“界”:“诸位——鼓影之内,不许动刀;行医灯下,不许喊杀。‘敢言者千言不罪;敢越界者,一匕必诛!’字写在这,鼓在这,别拿假票糊弄自己!”他把两张伪“市禁票”钉在木牌旁,指给围来的商旅、羌妇与汉民看:“墨不同、花不同、纸不同!真禁,必挂门;丢脚边的,多半坏巢手。”
唐樱与医徒先把“解药处”的牌子插在风口下,竹箱开了,药碗一溜摆开;“妇幼棚”“马伤棚”帘角扎高,光要亮,手要稳。她往风里嗅了一嗅,低声:“灰火里混了‘麻根’,先开‘醒脑’。”
“影——”宁采青银牌一扣,辛刀、杜棘、白箔三影分道而行。辛刀潜入北坡草根,指尖一挑,抠出一撮灰白粉末,瓶一合,回手递给唐樱;杜棘则把一根头发丝粗细的红线从石缝里扯出来,红线末端沾着一滴羊脂;白箔俯身看了看地面两行新脚印,脚心薄,步子急,象是少年。
“稚手在前,狠手在后。”宁采青眼神冷,“把稚手‘拨’开,把狠手‘记’住。”
公输仞搬来短桩,脚跟一拧,桩沉入地三寸,连着“卧牛”的链藏在鼓底。他又摸出两只铁片,指尖一按,铁片“喀”的一声弹出两根细针,“虎牙锁,三息可缚枪尾与矛杆。”他说着挠挠头,“名字丑,用着好。”
“用着就好。”高顺不多话,十三营四楔已立,“奔槽”空出两骑之宽,狼骑在槽中调息。
马超马头微扬,枪缨火红,眼里的火在枪身上收到了一个点。他向张辽一抱拳:“今日试‘刃’,不犯界。”
张辽笑,银枪倾斜:“先缝风,再断势。”
鼓,起。
第一声压住了“灰火”的浮躁,第二声把狼骑的呼吸拽齐,第三声落地,陷阵营四楔齐齐前推半步,矛锋下沉,恰让马腹与鼓影之间腾出一线稳稳的风。
“风口稳了。”云禄低声,白羽在鬓边一颤,第一队女骑沿着“奔槽”斜切入阵,像一针正好穿过两片紧贴的布,不伤布纹,恰好缝牢。
白鹿滩西面,群狼残部的“散火”被袖中烟一口口按灭;北面,董氏余孽“李别驾”收买的“急手”少年刚把火卷塞进草根,袖里忽然一凉——一根“掣索”从草下滚出,轻轻一绕,他便像被拎起的兔子,足不沾地,吓得直喊娘。白箔把他往草外一丢,冷声:“退者不追。”
“快给‘曝’留名!”许笛把笔塞给小吏,指着被掀开的草火骂,“‘坏巢’先写到墙上,再写到脸上!”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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