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风,变得愈发寒冷、肃杀。
五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昼伏夜出的孤狼,在崎岖的山脊线上无声地穿行。他们避开了所有的大路,选择在最险峻、最无人烟的绝壁与沟壑间行进,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又快如鬼魅。
他们的方向,与根据地大部队转移的方向截然相反。他们在逆流而上,向着那片已经被数千日军围得水泄不通的、最危险的死亡之地——黑石谷,主动靠近。
林枫走在最前面,他的感官已经完全张开,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山林间任何一丝不正常的动静。王二麻子四人,则呈战斗队形,紧随其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奔赴刑场般的、决绝的肃穆。
他们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他们也知道,他们是那数百名乡亲最后的、唯一的希望。
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第二天拂晓,他们终于抵达了黑石谷的外围。
当林枫从一处绝壁的缝隙中,举起望远镜,第一次看清黑石谷内的景象时,即便是他那颗早已被鲜血和死亡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也不由得狠狠地沉了下去。
那是一座天然的囚笼。
巨大的谷地三面环山,如同一个巨大的口袋,只有东面一个狭窄的出口。日军的主力部队,就在这个出口外,设立了层层叠叠的防线和炮兵阵地,将整个山谷彻底封死。
而在谷地中央那片开阔地上,黑压压地挤满了数以百计的百姓。他们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被铁丝网和拒马围在中间,四周是端着刺刀、来回巡逻的日本兵。
谷地的两侧山壁上,日军更是丧心病狂地,挖掘了数十个简易的机枪火力点。黑洞洞的枪口,如同魔鬼的眼睛,从四面八方,贪婪地注视着谷底那些手无寸铁的生命。
这里不是陷阱。
这里是一座精心构筑的、固若金汤的死亡堡垒。
“他娘的……”王二麻子放下望远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青筋,“这……这怎么打?咱们只要一露头,立马就得被那些机枪打成筛子!”
“黑田正雄算准了我们一定会来。”张三的声音,也带着一丝艰涩,“他把这里变成了一个铁桶,就等着我们往里跳。”
林枫没有说话。
他带着队员们,就在这片距离黑石谷不到两公里的绝壁上,如同最高明的猎人,开始了漫长而又耐心的观察。
整整一天。
他们像五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任凭山风呼啸,烈日暴晒。他们用眼睛、用耳朵、用手中的笔和纸,将整个黑石谷的防御部署,一点一滴地,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日军巡逻队的换防时间,是两个小时一次。
机枪火力点的分布,看似密集,但在西南角的峭壁下方,有一处三十米左右的视觉死角。
谷地中央,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门口有重兵把守,看样子是山本的临时指挥部。
每天傍晚六点,会有一辆卡车,给山壁上的哨兵送饭……
夜幕,再次降临。
五人悄无声息地退回到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班长,现在怎么办?”赵六焦急地问道,“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天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看着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画满了各种标记的草图。
“强攻,是自杀。”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黑田正雄想要的,就是我们沉不住气,就是我们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主动暴露在他们的火力之下。”
他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扫过每一位队员。
“所以,我们不能按他的剧本走。”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让他明白,到底谁,才是猎人。”
林枫的手指,在草图上重重一点。
“我们不打他的主力,不碰他的机枪阵地。我们的目标,是让他这五千大军,变成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瞎子、聋子、疯子!”
“赵六、陈五。”
“到!”
“你们两个,负责东侧出口方向。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打冷枪也好,摸哨也罢,我要那条连接着外界的补给线,二十四小时不得安宁!我要山本的每一颗子弹、每一粒米,都沾上血!”
“是!”
“张三。”
“到!”
“你枪法最稳。你的任务,是谷地两侧山壁上的所有……军官、机枪手、炮兵观察员。不用追求数量,但每一次开枪,都必须给我打掉一个有价值的目标!打完就走,绝不恋战!”
“是!”
“二麻子。”
“到!”
“你的任务最重。”林枫看着他,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你负责,策应我们所有人。并且,监视山本的指挥部。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在最关键的时候,你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眼睛!”
“班长,那你呢?”王二麻子忍不住问道。
林枫缓缓地站起身,背起了那支沉重的“猎鹰”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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