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内,阴冷、潮湿,弥漫着陈年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身后炼魔殿的喧嚣、怒吼、木材燃烧的噼啪声,都被厚重的石壁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如同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噩耗。只有四人急促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狭窄、陡峭向下的石阶上回荡,敲打着死寂的黑暗。
赵无影点燃了一盏小巧的羊皮风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前方几步之遥。石阶蜿蜒,仿佛通向地心。空气越来越冷,墙壁上凝结着水珠,脚下湿滑,需万分小心。
谁也没有说话。每个人的心都悬着。方才殿内的激战、冲天的大火,无疑已彻底惊动了整个金刚寺。寂灭大师绝不会善罢甘休,追兵可能随时从身后,或者前方某个意想不到的角落杀出。这条密道,是生路,也可能是一条绝路。
向下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地势渐平,前方出现一个不大的石室。石室空空荡荡,只有正对着通道的另一侧,又有一条黑黝黝的通道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根据阿吉巴的情报,这条密道应该通往寺外的一处隐蔽出口。
然而,李寻欢却在石室入口处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扫过石室一侧看似平整的石壁。那里有一块石头,与周围石壁的颜色、纹理几乎毫无二致,但在风灯摇曳的光线下,边缘处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
“这里有机关。”李寻欢低声道。
赵无影立刻上前,他是机关消息的行家。他伸出指尖,在那块石头周围细细摩挲,感受着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和石质纹理的差异。片刻,他眼中精光一闪,指尖运起一股巧劲,按在石头下方一个极不起眼的凹陷处。
“扎扎扎……”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起,那块石头缓缓向内凹陷,随即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
暗格中,静静地躺着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一尺长、半尺宽的盒子。盒子通体由暗金色的金属打造,表面雕刻着繁复的火焰莲花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盒子上没有锁,却严丝合缝,仿佛浑然一体。
“鎏金铜盒!”赵无影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这是金刚门用来存放最机密文件的容器,需特殊手法才能开启。”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炼魔殿密室中的密道暗格里藏着的盒子,里面会是什么?
谢颜上前,仔细检查铜盒。她对于各种机关锁具亦有研究。她纤长的手指在盒盖边缘细细摸索,感受着内部机括的细微震动。忽然,她指尖在盒盖中心一朵火焰莲花的莲心处轻轻一按,随即以某种独特的韵律,顺时针旋转了三圈,又逆时针旋转了一圈半。
“咔哒。”
一声轻响,盒盖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陈旧纸张和特殊墨料混合的气味散发出来。盒内,铺着柔软的明黄色绸缎,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封信函,以及一卷用细绳系着的羊皮纸。
李寻欢小心翼翼地取出最上面的一封信。信封是厚实的桑皮纸,入手微沉,封口处用殷红的火漆牢牢密封。火漆上的印记,赫然是一个狰狞的鬼头图案,鬼头下方,缠绕着一朵燃烧的火焰——正是金刚门总坛的标记!
他轻轻捻碎火漆,抽出信笺。信纸上的文字,并非汉字,而是一种扭曲如蛇、充满异域风情的文字,夹杂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图形,显然是西域某种文字和内部使用的暗语。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被信笺末尾的落款处吸引!
那里,除了一个用同样西域文字书写的签名(想必是金刚门高层)之外,旁边,还清晰地盖着两个小小的朱红印记!
其中一个,是与火漆上相同的金刚门火焰鬼头印。
而另一个……龙啸云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谢颜的瞳孔骤然收缩,连一向沉稳的赵无影也脸色剧变!
那印记,他们太熟悉了!那是一枚造型奇特的、蟠龙环绕的印章,虽然小巧,却透着一股森严的官气——正是九千岁、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宏的私印!
曹宏的私印,竟然出现在金刚门的密函上!
铁证!这是曹宏与西域邪派勾结的铁证!
李寻欢强压心中的震惊与怒火,迅速浏览其他几封信。内容虽因文字和暗语无法完全读懂,但结合之前掌握的零碎情报,尤其是关于“寿辰”、“大事”、“高手”、“商道”等关键词的反复出现,其大意已可推测:
曹宏正在急切地催促金刚门,尽快派遣顶尖高手秘密入京,协助完成一件在“太后寿辰”时进行的“大事”。作为回报,曹宏承诺,事成之后,将把西域某条极其重要、涉及巨大利益的商道控制权,划归金刚门!
这已不仅仅是勾结,这是通敌卖国!为了个人的权欲,不惜引狼入室,将关乎国家命脉的利益拱手让与西域邪派!
最后,李寻欢拿起了那卷羊皮纸。解开细绳,展开。上面是用朱砂密密麻麻书写的一份名单。名单并非真名,而是一个个代号:“血狼”、“沙蝎”、“秃鹫”、“影魅”……每个代号后面,都标注着一个日期和一个地名,大多是漠北乃至中原边境的一些偏僻小镇、客栈或接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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