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灯火幽微。
皇帝看罢三皇子赵泓那封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惶恐无助的“家书”,沉默良久。
指尖在“勋贵子弟投靠”、“深恐有负圣恩”、“恳请父皇指点约束”等字句上轻轻划过,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良久,他缓缓放下信纸,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泓儿…倒是…懂事了不少。”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他自然明白淑妃私下招揽贾环之举,亦清楚赵泓这封奏章,半是真心,半是以退为进的试探。
“戴权。”
“奴才在。”
“传淑妃。”
“嗻。”
不多时,淑妃匆匆而至,见皇帝面色平静,心中却莫名一紧,忙躬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并未让她起身,只将赵泓那封奏章轻轻推至案前:“爱妃…看看吧。”
淑妃心中忐忑,上前拿起奏章,越看越是心惊,脸色渐渐发白。泓儿…竟将此事直接捅到了陛下面前?!这…
“陛下…”她慌忙跪下,“臣妾…臣妾…”
皇帝淡淡打断她:“爱妃…可是觉得,泓儿开府建牙,羽翼未丰,急着为他招兵买马了?”
淑妃冷汗涔涔:“臣妾不敢!臣妾…臣妾只是觉得那贾环确是人才,若能…”
“人才?”皇帝冷哼一声,“朕不知道他是人才?朕若不知,会派他去扬州?朕若要用他,需要你透过元春,去贾家递话?!”
淑妃吓得浑身一颤,伏地不敢言。
皇帝语气转冷:“爱妃,你入宫多年,一向沉稳,如今怎也如此沉不住气?泓儿方才开府,多少双眼睛盯着?
你这般急切招揽朝臣,尤其是贾环这等朕刚刚冷落之人!落在朝臣眼中,会如何想?落在灏儿眼中,又会如何?!你是生怕别人不知…泓儿欲争储位吗?!”
“臣妾愚钝!臣妾知罪!”淑妃泣声道,“臣妾…只是一心为泓儿着想,思虑不周,求陛下恕罪!”
皇帝看着她惶恐的模样,语气稍缓:“起来吧。”
“谢陛下…”淑妃颤巍巍起身,犹自心惊。
皇帝叹了口气:“你的心思,朕明白。然…凡事,过犹不及!
泓儿性子淡泊,朕准他开府,是让他历练,亦是平衡朝局,非是让他即刻去与兄长争锋!你此番确是操之过急了!”
“是…是…臣妾知错了。”淑妃连声道。
皇帝沉吟片刻,方道:“至于那贾环…朕…自有安排。”
淑妃一怔,小心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目光深邃:“贾环…是柄利刃。用得好,可堪大用。然…需得握在朕的手中,用在该用之时。”
他手指敲了敲龙案:“泓儿开府,确需人才。
贾环既有才干,又暂无职司,让他去泓儿府中做个文学侍从,或典簿书记之类的闲职,倒也合情合理。”
淑妃闻言,心中大喜,却又不敢表露,只谨慎道:“陛下圣明!只是…贾环曾为五品郎中,如今屈就皇子府属官,怕是…”
皇帝瞥她一眼:“怎么?嫌朕给的官小?他如今是白身!能入皇子府效力,已是恩典!
再者文学侍从,无品无级,清贵闲散,正合他如今‘读书养性’之名!谁又能说什么?”
淑妃忙道:“陛下思虑周全!臣妾…愚钝!”
皇帝淡淡道:“此事…朕会让戴权去办。你不必再插手。往后泓儿府中之事,你亦少过问,一切…自有朕的考量。明白吗?”
“臣妾明白!臣妾谨遵陛下教诲!”淑妃心中凛然。
“去吧。”
“臣妾告退。”淑妃躬身退出,直至走出养心殿,被冷风一吹,方觉背后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翌日,一道不经内阁、直发自司礼监的“中旨”,悄无声息地送达了荣国府。
旨意内容简单:陛下闻悉贾环“闭门读书,颇有进益”,
特“恩准”其入三皇子府,任“文学侍从”,伴皇子读书习画,整理文书,“以示皇家优容勋贵子弟、勉励向学之意”。无品无级,领一份皇子府俸禄。
旨意下达时,贾政正与贾母、王夫人商议年节事宜,闻听天使至,忙设香案接旨。
听罢旨意内容,贾政愣住了,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
贾母与王夫人亦是面面相觑。
文学侍从?无品无级?这算是起复?还是…?
传旨太监乃戴权心腹,宣旨毕,对贾政笑道:“贾公爷,恭喜了。陛下…这可是念着贵府三公子的好呢。
虽是个闲职,然…能入皇子府侍读,可是难得的恩典!三殿下性情温和,雅好文墨,与令郎必是相得益彰。”
贾政忙道:“公公言重了。陛下天恩,臣…感激涕零!只是犬子年轻学浅,恐有负圣望…”
太监笑道:“公爷过谦了。贾探花之才,陛下岂能不知?
此番不过是让年轻人多些历练罢了。公爷安心便是。”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陛下…自有圣裁。”
送走太监,贾政拿着那卷黄绫旨意,回到荣庆堂,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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