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寨的两日休整,像一块被狂风裹挟的枯叶,短暂地泊在乱石嶙峋的命运渡口。寨内的炊烟带着玉米和兽肉的焦香,在夯土围墙上方袅袅盘旋,却驱不散弥漫在众人心头的阴霾。寨主李魁果是江湖儿女,言出必行,不仅让伙夫每日端上热气腾腾的糙米饭和足量的腊肉,还将寨中仅存的半箱金疮药、伤筋膏药全拿了出来,堆在沈忠面前:“沈兄弟,这些玩意儿虽不比京城的金贵,却都是实打实的疗伤好物,你们带着,山里凶险多,用得上。”
他更上心的是向导的人选,翻遍全寨,最终领来一对身形精瘦、皮肤黝黑如铁的兄弟。“这是阿大山、阿小山,打小在燕云山里刨食,闭着眼睛都能摸对路,攀岩爬壁更是一绝。”李魁拍着两人的肩膀,语气郑重,“记住,把苏公子他们平安送到地方,回来我给你们兄弟俩各打一把好刀!”阿大阿小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苏文远、林薇等人时,带着山野之人特有的警惕与审视,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沈忠这两日几乎脚不沾地,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检查装备。他将众人的绳索逐段摩挲,手指抚过每一个绳结,但凡发现一丝磨损便立刻更换;铁爪的尖端被他用磨刀石磨得寒光凛冽,确保能牢牢嵌入岩石缝隙;就连每人腰间的火把,他都仔细裹上油纸,再浸上松脂,反复试验燃烧时长。林薇看他忙得满头大汗,想上前搭手,却被他摆手制止:“姑娘,你好好养精蓄锐,山里的路,有的是硬仗要打。”
临行前夜,李魁设宴饯行,酒酣耳热之际,他屏退左右,压低声音对苏文远和林薇道:“不瞒二位,近日寨子周围的眼线多了不少,虽装扮成猎户货郎,但逃不过俺老李的眼睛。高庆那老贼,怕是已经嗅到味儿了。你们此行,务必万分小心,进了山,不仅要防着豺狼虎豹,更要提防……跟在后面的‘黄雀’。”
这番话印证了林薇那夜听到的只言片语,也让众人的心情更加沉重。前路艰险,后有追兵,这燕云山之行,注定不会平坦。
次日拂晓,天色未明,一行人便悄然离开了黑水寨。在阿大和阿小的带领下,他们钻入了寨后一条被藤蔓几乎完全掩盖的隐秘入口,正式开始了攀登燕云山的旅程。
这条路果然如李魁所言,极其难行。很多时候根本算不上是路,只是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借助一些天然的裂缝和突出的岩石艰难攀爬。脚下是万丈深渊,云雾在身侧缭绕,冰冷的山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阿大和阿小身手矫健如猿猴,在前面探路、固定绳索。沈忠和苏文远则一前一后护着林薇,陈锋断后。
林薇咬着牙,克服着内心的恐惧和高处带来的眩晕,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粗糙的岩石磨破了她的手掌,冰冷的绳索勒得生疼,但她没有发出一声抱怨。脑海中回想着外祖父沈砚公的音容笑貌,想着玄诚道长的慨然赴死,想着这一路牺牲的所有人,一股不屈的力量支撑着她不断向上。
途中,他们果然遭遇了几次险情。一次是阿小差点踩松一块风化的岩石,幸亏沈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另一次是路过一处狭窄的鹰嘴岩时,遭遇了一群盘踞在此的凶悍山鹰袭击,众人挥舞兵刃驱赶,才堪堪逼退。
越往深处走,山势越发奇崛,林木也愈发古老苍劲。根据脑海中那幅“山河鉴心图”的记忆,苏文远和林薇不断修正着方向。地图标注的“藏真”之地,位于主峰侧翼一处形如卧牛的山脊之后。
经过整整两日不眠不休的艰难跋涉,在第三日午后,他们终于翻过了那道如同天然屏障的“卧牛背”。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下方是一处三面环山、只有一条隐秘裂缝可以进入的幽深谷地。谷中古木参天,奇花异草遍布,一道瀑布如同银练从对面山崖垂落,汇入一汪深不见底的碧潭。
“就是这里!”林薇对照着心中的地图,激动地低声道。地图上标记的“藏真”光点,就在这谷地之中,靠近瀑布的方向。
希望就在眼前!众人精神大振,沿着陡峭的坡壁小心翼翼地下到谷底。谷中空气清新湿润,灵气氤氲,与外面山路的险恶截然不同,仿佛一处世外桃源。
他们沿着瀑布下的溪流向上游搜寻。按照常理,藏物之处多半会在干燥避水的洞穴之中。果然,在瀑布后方水帘的掩盖下,阿大发现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
拨开垂落的水藤,一股带着土腥和岁月气息的凉风从洞内吹出。洞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我先进去。”沈忠示意众人稍候,点燃一支松明,率先钻入洞口。片刻后,里面传来他沉稳的声音:“安全,可以进来了。”
众人依次鱼贯而入。洞穴初时狭窄,行进十余步后,内部空间陡然开阔,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洞顶垂下无数千姿百态的钟乳石,地面则耸立着相应的石笋,在松明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瑰丽而神秘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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