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夜风呼啸和推土机低沉的怠速声。
工人们互相看着,眼神交流着,最终,目光都集中到了郑西坡和陈岩石身上。
郑西坡深吸一口气,振臂高呼:“工友们!听陈老的!咱们先救人!先撤下来!陈老说了管到底,咱们就信他这一回!”
“信陈老一回!”终于,有工人扔掉了手里的铁棍。
“先救人!”
如同堤坝决口,紧绷的对峙局面开始松动。工人们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主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早已待命的救护人员立刻抬着担架,冲进厂区,迅速将之前冲突中受伤的工人抬上救护车,鸣笛声撕裂夜空,向医院疾驰而去。
看着局势被陈岩石以个人威望和真情实感暂时稳住,李达康内心却如同沸水般翻腾。
他承认陈岩石暂时避免了最坏的结果,但看着眼前这片狼藉,看着依旧聚集不散、情绪不稳的人群,一种强烈的失控感和焦虑吞噬了他。尤其是在沙瑞金明天就要回来的关键时刻,这件事必须在天亮前彻底解决,不能留下任何尾巴,不能成为别人攻击他李达康无能的把柄!“快刀斩乱麻”、“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光明峰项目”的念头再次如同毒蛇般钻出。夜长梦多,必须趁工人暂时松懈,一举拿下!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再次拿起对讲机。
陈岩石敏锐地捕捉到了李达康神情的骤变,看到了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猛地冲到李达康面前,因为激动,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声色俱厉地喝道:
“李达康!你是不是还要一意孤行?!你是不是非要看到流血死人,才肯罢休?!好!你要下令强拆,可以!我不拦你!但你先打给你们新来的省委书记沙瑞金!你亲口告诉他,我陈岩石在这里,工人们已经被劝下来了,伤员已经送去救治了,但你李达康,还是要不顾一切,强行清场拆迁!你问他,他批不批准!你打!你现在就打!”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李达康耳边,也震动了现场所有听得见的干部。
直接打给沙瑞金?将目前的局面和自己的意图赤裸裸地摊牌?李达康握着手机的手僵在了半空,脸色在探照灯下变幻不定。他赌不起!沙瑞金的态度是最大的未知数,万一沙瑞金支持陈岩石,那他李达康今天的行为就是严重的政治错误!
就在李达康进退维谷,被陈岩石一句话将在那里,下不来台之际,一阵更加威严、低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不同于区县警察的警笛,这声音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紧接着,数辆挂着省直机关O牌和武警牌照的黑色轿车、越野车,在一辆开道车的引领下,速度极快却平稳地直接驶入现场核心区域,一字排开。
车门迅速打开,为首一人,正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赵达功。他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波澜,步伐稳健有力。在他的身后,跟着的赫然是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苏岳,省安监局局长周建军,省消防总队主要领导,以及多名神情肃穆的省政府工作人员。
赵达功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扫过紧张的人群,扫过脸色铁青的李达康和神情激愤的陈岩石,最后定格在李达康脸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达康同志,陈老。我刚接到沙瑞金书记从吕州打来的紧急电话。沙书记指示,由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全权负责处理大风厂的突发事件。”
他的到来,如此突然,又如此理所当然。一句话,瞬间改变了现场的权力格局和所有人的预期。
李达康举着手机的手,缓缓放了下来,手机界面还停留在通讯录 :沙瑞金书记 134XXXX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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