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各家也纷纷举杯附和,席间气氛终于由紧绷渐趋缓和。
今日这宴席虽然吃得有些憋屈,但终究是解决了库存蚕茧的燃眉之急。
众人细想下来,经此一事后,若是夏秋两季茧市能统一定价,收茧成本反而有望降低;再加上曲阳工坊提供的新式缫丝机,可提升缫丝效率三倍以上、减少蚕茧出蛾的损耗,那么全年结算下来,或许只亏了一季春茧,整体仍然略有盈余。
见双方已基本达成共识,县令应余含笑起身,举杯打着圆场道:“今日诸君能以襄邑织业大局为重,化干戈为玉帛,实乃本县之幸、百姓之福。商道贵在和衷共济,而非两败俱伤。愿自今日起,诸位能携手共进,同兴襄邑丝织之业!”
三服官亦随之发言,“应县令所言极是。此次风波,亦提醒我等需立规立矩,以防再生无序之争。在下提议,不如趁此之机,于襄邑成立‘织造联合会’--日后凡欲在襄邑经营丝织茧贸之商户,不论本地还是外来,皆须入会,共守行规、统一市价,以免恶性竞逐,伤损根本。”
三服官的提议一出,赴宴的一群人都点头称是,纷纷举杯向两位主官敬酒示意。
织造联合会有官府牵头,自然好过看刘虎的黑脸,长远来看更利于行业稳定,众人自然乐见其成。
只有刘家兄弟俩面色愈发阴沉,又黑了不少。
以往茧市向来以刘氏马首是瞻,其余各家或为文士、或为商贾,都不如刘家敢打敢闯。如今官府出面成立行会,话事权势必落入官方手中,刘家再难一家独大。
尽管心中愤懑,二人却也无计可施——县官不如现管,更何况这是县令与三服官共同倡议。
应余即命人去取来绢帛笔墨,准备草拟联合会议约。
张梁见状告罪起身,从门外取来一叠纸张,笑道:“绢帛虽贵,不如纸张轻便易存,正好借此为诸公推介。”顺道给自己的纸张打个广告。
应余与三服官早在张梁等人刚到陈留时,便已在宴饮之间,收到了张梁赠与的礼物,其中就有纸张,自然也是从善如流,舍弃了绢帛,改用纸张书写议约。
议约内容涵盖商户入会机制、市价协调、质量规范与蚕茧分级审核等条款。成文后,由县中文书当众宣读,使在座各位主事都能知晓其中内容。
张梁凝神细听,尤其注意到“…入会须有会内保人两名…若无保人,须缴纳三十万钱作抵,否则不得入会…会首不得作保,被保人若有违规,保人须共同担责……”
这条文清晰明了,看来这些天的茧市之争,早已被两位主官看在眼里,借着今天的机会,一并提了出来。
宣读之后,县令应余与三服官率先在会首处签署名讳,刘、卫、周、李等十余家主事依次签名画押,张梁作为外来商户,谦逊地签于末位。至此,襄邑织造联合会于此次宴席上正式成立。
宴席结束后,各家不再多耽搁,迅速返回各自工坊清点库存。虽心中仍有不甘,但蚕蛾破茧在即,时间不等人,与其任由蚕茧烂在手里,不如尽快卖给曲阳人变现止损。
刘虎回到工坊,面色依然不豫,却仍果断下令:“速将库中蚕茧分拣!留足未来十日缫丝所需,其余……全部装车,送往曲阳工坊!”
他特地派刘管事负责押送,既为监督交割,也是为了暗中察看曲阳工坊虚实--此前刘喜虽然趁夜潜入过工坊,却未能窥得全貌就被人一顿胖揍给抓获了。
刘管事见刘虎并未降罪自己,稍稍觉得宽心,自以为逃过了一劫,即刻指挥数十辆马车满载蚕茧,驶向曲阳工坊。
卫询则是从容如常,每天晚上卫氏收购的蚕茧,都被曲阳工坊收走,库存本就不多。“将这两日所收蚕茧尽数送去,”他吩咐管事,“随我一同前往,正好与他商谈缫丝机事宜。”
周、李几家见状,也纷纷行动起来。一时间,通往曲阳工坊的道路上,运送蚕茧的马车、骡车络绎不绝,在尘土中排成了长龙。每辆车都摞着高高的茧筐,场面蔚为壮观。
曲阳工坊这边也早已准备就绪。张梁亲自坐镇,典韦、关翼率护卫在外巡逻,防止闲杂人靠近核心区域。
赵老指挥着数百名伙计和护卫,在工坊前的空地上划分区域,进行过秤登记区和临时堆放。
唱名声此起彼伏,运来的蚕茧被逐一卸下,按所属家族分区堆放,工坊的工人迅速上前,力夫们将一筐筐蚕茧挂上大秤,账房高声报数,旁边的文书则奋笔如飞,记录下每一笔数目,与对方管事快速确认后双方画押。
“刘氏工坊,茧三石半!”
“周氏工坊,茧两石!”
“卫氏工坊,三石!”
现场忙而不乱,秩序井然。每筐蚕茧过秤后,对应的凭条被撕下,由各家管事汇总,与曲阳工坊结算。
张梁并没有再度压价,并不在意其中的死茧与出蛾的废茧,所有蚕茧照单全收,这让原本心怀忐忑的各家管事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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