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梁拱手道:“崔兄不必见外。待你见到郑师,烦请转告他老人家,不必再劳烦师兄们辛苦抄书。待我到了高密,自当展示印刷之术,必能解抄录之劳。”
“哦?”崔琰闻言,眼中闪过好奇之色,正想细问下去。
“天色已晚,还有高朋满座。今日多有不便,待我到了高密,再与崔兄细细展示。”张梁笑道。
青藜书社二楼已是灯火通明,十余盏灯笼高低错落,将整个厅堂映照得恍如白昼。
宴席之上,除了传统的脍炙之外,张梁还特意备了白酒与几道炒菜。
葱爆羊肉色泽金黄,肉质鲜嫩多汁;韭菜炒蛋黄绿相映,清爽适口;酱爆鸡丁酱香浓郁,令人食指大动;清炒菘菜碧绿清脆,更有一道红烧鱼块外酥里嫩,酱汁浓郁诱人。主食则是雪白的蒸米饭,粒粒分明。壶中的白酒更是酒香四溢,直袭众人的鼻腔。
众人对这些前所未见的烹饪方式赞不绝口。管宁品尝后叹道:“此法烹食,既保食材本味,又添镬气焦香,实乃妙极。”邴原更是连食三碗米饭,笑道:“此饭洁白如玉,软糯香甜,佐以佳肴,令人欲罢不能。”
“此酒香醇浓厚,入口绵长,余韵不绝,确非凡品。”就连一向矜持的华歆也不禁颔首称许,随即轻咳两声,“咳咳,只是这劲道着实烈了些。”
崔均笑道,“华兄怕是心急了些,饮得快了。今日午间席上便是这酒吧,当真是不错。”
饭后,张梁亲自收拾残羹冷炙,撤去了狼藉杯盘,重新上了清茶。
魏超见他又亲自操持这些琐事,不禁劝道:“三郎,明日还是为你安排几名侍女吧。这些杂事皆由你亲力亲为,未免太过耗费时间精力。”
张梁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躬身力行,本为份内之事。倒是兄嫂那边,确实该添几个细致人手前去伺候。”
管宁闻言,颔首应和:“张公子此言深得修身之要。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能谨于细行,不辞小事,方显君子慎独之本色。”
众人闲谈间,话题渐渐转向时局。
田丰面色凝重,率先开口:“如今天下流民四起,交州蛮夷今年已两度反叛,北地异族也频频犯境,朝廷却无力平叛,反以卖官鬻爵收敛赀财,长此以往,恐生大变。”
管宁表示赞同,叹息道:“朝廷不以选贤任能为要,反将官职明码标价。二千石官位标价二千万,就连公卿之位亦可用钱帛购得。如此下去,政令何存,朝纲何在?”
邴原也是忧心忡忡,“更可虑者,所卖官职多为地方长官,这些人赴任后,必然横征暴敛,以弥补买官所费。受苦的终究是黎民百姓啊。”
唯独华歆不以为然,轻抚茶盏淡然道:“诸位何必杞人忧天?蛮夷寇边不过疥癣之疾,流民问题也非一日之寒。朝廷如今此举,实属无奈。若是歆钱财足够,倒也想买个太守来做,总强过让那些庸碌之辈尸位素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管宁当即变色,拂袖而起:“子鱼此言大谬!卖官鬻爵乃祸国之举,君子当以正道求仕,岂可同流合污?”
华歆也不示弱,冷笑道:“幼安未免太过清高!天下正需有才之士治理,既然朝廷开此捷径,为何不能借此施展抱负?总强过在此空谈时政。”
管宁气得面色发白,猛然起身,“若你执意如此,管某羞与为伍!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往后,你我不必同席而坐!”
张梁的茶舍中并没有坐塌,都是单人圈椅。管宁说罢,竟真的将自己的座椅拖离数尺,与华歆保持距离。
张梁看在眼里,心知这着名的割席断义终究还是上演了,只是较之历史有了改变,不知日后会不会成为“搬椅断义”。
满座顿时鸦雀无声。田丰连忙打圆场:“二位何至于此?不过是各抒己见罢了…”
茶桌上的气氛一时凝滞,方才的把酒言欢荡然无存。田丰虽几番劝解,但管宁与华歆各自扭头不见,默然不语,显然是隔阂已生,难以转圜。
众人又稍坐片刻,只觉得索然无味,便相继起身告辞。张梁心中虽然惋惜,却也不便强留,只好亲自相送,给每位宾客备好随礼--一套精致上好的笔墨纸砚与自己的在岳之阳诗文集。
行至门廊处,华歆向张梁拱手一揖,神色已恢复平静,语气之中却略显疏离:“张公子,华某明日便启程前往邺城,今夜就此别过,愿公子宏图大展。”说完,也不再看身后的管宁几人,便拂袖转身走入夜色之中。
张梁不禁哑然失笑,华歆举止失当,管宁与他绝交,他不反省自身,倒是迁怒于人了。也罢,龙头又如何,他看不上自己这曲阳小城,一心向往邺城繁华之地,便由他去了,世间猿粪,不可强求。
张梁心里暗道,今日你对我爱理不理,他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管宁与邴原目送华歆决绝而去,也上前辞行,神色间虽余愠未消,还带着些许不快,但对张梁仍是礼数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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