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维修通道里,只有许三多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军靴踩在金属格栅上的回响。这里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暗,像一只巨兽的喉咙。他没有停下,甚至没有丝毫放慢脚步。他的大脑就是最精密的地图,那张在指挥车屏幕上只看了几分钟的基地结构图,此刻正以三维的形式在他脑中飞速旋转,每一个转角,每一条通风管道,每一个可能的捷径都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一手扶着冰冷的墙壁保持平衡,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通讯器,不断地按着通话键。
“连长!高城连长!能听到吗?我是许三多!”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尸潮散发的能量场几乎屏蔽了这片区域所有的常规通讯,信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扯得支离破碎。
“……沙……三……多……你……沙沙……在哪……”
断断续续的,高城的声音从噪音的缝隙中挤了出来,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连长!我正在回来!坚持住!告诉我你们的具体位置!”许三多对着通讯器大吼,希望自己的声音能穿透那层干扰。
“……守……F……区……沙沙……最后……防线……别……回来……沙……命令……”
声音消失了。
许三多停下脚步,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管道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F区,最后的防线。他记得那个位置,那是整个防御体系中最薄弱的环节,是袁朗计划中预设的“牺牲点”。
“去他妈的命令。”许三多低声骂了一句,眼神里再无半分犹豫。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放弃了相对宽敞的主维修通道,转身钻进了一个更加狭窄、布满管线的垂直爬梯井。
这是最快的一条路。一条通往地狱,也通往他的连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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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车内。
袁朗那句“你也算错了我们”的话音刚落,陈静脸上的狂笑就凝固了。她看着袁朗,试图从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读出些什么,但失败了。
“我们?你还有‘我们’吗?袁朗,别自欺欺人了。”陈静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的兵,你的那颗最重要的棋子,已经选择了背叛你的棋局。他要去送死,为了一个你早就决定抛弃的‘车’。”
袁朗没有理会她的嘲讽,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个代表许三多的光点,毅然决然地冲向了那个被红点海洋淹没的区域。
然后,他拿起了通讯器,切换了一个加密频道。
“林峰。”
通讯器那头立刻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到!”
“放弃B计划。”
林峰的声音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似乎在消化这个命令的含义。“队长……放弃B计划?那我们之前所有的准备……”
“执行命令。”袁朗打断了他,“启动……最终预案。”
这一次,通讯器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钟。林峰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带着一种压抑的,几乎是沉重的气息:“队长……你确定是『最终预案』?一旦启动,整个基地的控制系统会陷入不可逆的崩解状态,我们……”
“我确定。”袁朗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执行命令。”
“是!”林峰的声音斩钉截铁。
袁朗挂断通讯,没有片刻停歇,又切换到了另一个几乎被干扰淹没的公共频道。
“高城。”
“袁朗?你他妈还有脸联系我?”高城愤怒的咆哮声夹杂着爆炸和枪声,从通讯器里喷涌而出。
“听着,我只说一次。”袁朗的语气不容置喙,“从现在开始,你们拥有F区的局部战术控制权。所有的防火闸门、消防系统、电力线路,你能看到的一切,都可以尝试操作。指挥权下放给你,命令只有一个。”
高城那边愣了一下,枪声似乎都稀疏了片刻:“什么?”
“自由开火,自由决策。”袁朗盯着屏幕上高城部队列阵的那个小小的绿色箭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增援……在路上。”
说完,他直接切断了通讯。
整个指挥车里,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嗡嗡声。
陈静呆呆地看着袁朗,脸上的嘲讽和快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困惑和不安。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她喃喃自语,然后声音陡然拔高,“最终预案?下放控制权?袁朗,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把棋盘给掀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把基地的控制权碎片化,等于给了我无数个可以利用的漏洞!你这是在自杀!”
“不。”袁朗终于转过头,看向她。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陈静感到一阵心悸。
“我不是在自杀。”他缓缓说道,“我只是……换了一种赌法。”
“赌法?”
“没错。我之前的计划,是建立在一切都可计算,人心也可预测的基础上的。我赌的是许三多会选择成为一个‘将军’,一个以最小代价获取胜利的棋手。”袁朗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赌输了。他用行动告诉我,他首先是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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