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梦忆故君诉遗恨,泪洒残灯盼生机
紫宸殿偏阁的药味浓得化不开,地龙的暖意也驱不散符太后眉宇间的倦色。她昏昏沉沉地睡着,眉头却始终蹙着,像是在梦里也被烦心事缠扰。床头的小几上,新送的密信与那封逼降信并排躺着,烛火摇曳,将信纸的影子投在帐幔上,忽明忽暗。
“夫君……夫君!”
一声急促的呼喊突然从帐内传出,春桃正守在床边绞帕子,闻声连忙放下铜盆,掀开帐帘。只见符太后双眼紧闭,额上满是冷汗,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像是要抓住什么,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你别走……训儿还没长大,后周还没安稳,你怎么能丢下我们娘俩……”
春桃连忙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安抚:“娘娘,您醒醒,是噩梦,您别怕。”可符太后像是没听见,依旧沉浸在梦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反复念着“夫君”,偶尔还夹杂着几句破碎的话:“当年你说……要护着后周的百姓……要让训儿做个好皇帝……现在……现在汴梁没了……训儿也被抓走了……”
帐外的小李子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见太后这模样,急得直跺脚:“太医呢?快请太医来!”守在殿外的太医本就没敢走远,闻言立刻提着药箱进来,伸手搭在符太后的腕上,指尖刚触到脉搏,脸色就沉了下来:“脉象紊乱,是心神不宁引发的梦魇,得尽快让她醒过来,否则恐伤元气。”
说着便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入符太后的人中。片刻后,符太后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她茫然地看着帐顶的绣纹,眼神空洞,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看到围在床边的春桃和太医,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我刚才看到夫君了……”
春桃连忙递过一杯温水,扶着她慢慢坐起身:“娘娘,那是梦,您别当真。”符太后接过水杯,却没喝,只是怔怔地看着杯中的倒影——她的头发散落在肩头,脸色苍白如纸,眼下的乌青重得像涂了墨,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端庄模样。
“不是梦……”她摇了摇头,眼泪又涌了上来,“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穿着当年的龙袍,站在紫宸殿的台阶上,笑着喊我‘阿琳’。我跑过去想抓他的手,可他却往后退,说‘我护不住你们了’。我问他‘训儿呢?你把训儿带回来’,他却不说话,转身就走,我追着他跑,跑着跑着,就看到汴梁的宫墙塌了,到处都是火……”
说到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柴荣在世时,待她一向极好,当年她刚入宫,因为性子软被其他嫔妃欺负,是柴荣护着她;后来她生下训儿,柴荣更是每天再忙都会抽时间陪他们娘俩。可天不假年,柴荣英年早逝,只留下她和年幼的训儿,撑着摇摇欲坠的后周。如今赵匡胤篡位,训儿下落不明,她连夫君的陵墓都不敢去祭拜,只能在梦里与他相见。
太医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娘娘,您如今身子虚弱,切不可再悲伤过度。臣再给您开一副安神的方子,您喝完好好睡一觉,醒来或许会好些。”说着便转身去写药方,小李子连忙跟过去,小心翼翼地捧着药方,生怕出一点差错。
春桃拿过帕子,轻轻帮符太后擦去眼泪,目光落在床头的密信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娘娘,汴梁那边送来了一封密信,是符琳大人让专人送来的,说关系到后周的生死。”她本不想在太后刚醒时提这些事,可这信毕竟是符琳大人的心意,说不定能让太后宽心些。
符太后听到“符琳”二字,哭声渐渐止住。她抬起头,看向那封画着缠枝莲的密信,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符琳是她的孪生妹妹,从小就跟她最亲,如今汴梁城里,也只有符琳敢冒着风险给她送密信。她颤抖着伸出手,春桃连忙将信递到她手里。
密信的封皮很薄,符太后能感觉到里面信纸的厚度。她深吸一口气,用指甲小心地挑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上面是符琳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都透着焦急,却又带着一丝希望。她逐字逐句地看着,起初只是安静地读,看到一半时,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可这次的眼泪里,却多了几分激动。
“李筠……李筠愿意出兵相助?”符太后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符琳说,李筠在潞州集结了五万兵马,只要咱们在潼关这边牵制住宋军,他就从潞州出兵,直取汴梁?”春桃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是啊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说不定咱们后周还有救!”
符太后紧紧攥着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想起之前的绝望,想起赵匡胤的逼降信,想起训儿还在敌人手里,可现在,终于有了一线生机。李筠是后周的老将,当年跟着柴荣南征北战,忠心耿耿,若是他肯出兵,再加上潼关的旧部,未必不能与赵匡胤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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