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狱……似乎,还不够热。”
少年真诚的声音,带着一丝纯粹的苦恼。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铁锥,狠狠捅穿了悲鸣屿行冥最后的,名为“常识”的壁垒。
死寂。
山风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唯一作响的,是那些滚落在地,噼里啪啦弹跳着的暗红色佛珠。
它们在宣告,此地刚刚发生了一件何等荒谬的事。
悲鸣屿行冥僵在原地,保持着擦拭武器的姿势,纹丝不动。
他的大脑停止了运转,一片空白。
那不是愤怒,也超越了震惊。
那是一种……对自己、对世界、对过去数十年认知产生彻底动摇的,虚无。
他设计的修行,真的是地狱吗?
推着山峦奔跑。
于万钧瀑流下点香。
手撕金刚巨木。
任何一项,都足以让鬼杀队最精锐的甲级队员闻之色变。
可在这个少年面前,这一切都成了索然无味的游戏。
一个月。
只用了一个月。
他亲手打造的,足以筛选出最强剑士的试炼场,被少年……玩腻了。
甚至,还被嫌弃不够刺激。
晓月桐看着彻底石化的师父,看着满地狼藉的佛珠,终于察觉自己刚才的话,或许有些不妥。
“师父?”
他轻声唤道。
悲鸣屿行冥的身体,有了极其细微的颤抖。
他没有回应。
他弯下腰,动作迟缓得如同初学走路的孩童。
用那双能轻易捏碎鬼怪头颅的巨掌,一颗,一颗,将散落的佛珠捡起。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像在举行一场无比郑重的仪式。
晓月桐的非人听觉,捕捉到了师父体内那颗本应如山岳般沉稳的心脏。
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擂动。
最后一颗佛珠被拾起。
悲鸣屿行冥站直了身体,却没有将佛珠挂回脖颈,只用那截断绳随意系着,紧紧攥在掌心。
他转身,那双空洞的泪眼“望”向晓月桐。
悲苦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彻底的茫然。
“晓月桐。”
他的嗓音,不再是山峦般的浑厚,而是被现实碾碎后的沙哑与干涩。
“你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这不是考校。
这是一个坚守半生的求道者,在信仰崩塌后,最无助的发问。
晓月桐被问得一怔。
极限?
他沉下心,内视自己的身体。
那座名为【无尽体魄】的火山,在刚才那记手刀的极致爆发后,非但没有半点枯竭,反而因冲破了某种无形的枷锁,变得更加活跃,更加饥饿!
它在咆哮,在渴望!
渴望更强大的压榨,更狂暴的战斗,更猛烈的撕裂!
于是,晓月桐给出了最诚实的答案。
“弟子不知。”
他顿了顿,金色的瞳孔里,是纯粹的光。
“弟子只感觉……还能更强。”
还能……更强。
悲鸣屿行冥闭上了眼睛。
两行滚烫的泪水,不再是奔涌,而是无声地,决堤般地淌下。
他懂了。
他彻底地,懂了。
自己错了。
从收下这个弟子的第一天起,就错得离谱。
他竟然妄图用凡人的地狱,去磨砺一头生于神话里的真龙。
何其可笑!
对这个孩子而言,极限、瓶颈、桎梏,这些词语根本毫无意义。
他本身就是不断奔涌、不断扩张的毁灭法则。
任何阻碍在他面前的堤坝,唯一的宿命,就是被冲垮,被撕碎,然后成为他奔向更广阔天地时,脚下微不足道的浪花。
“阿弥陀佛……”
悲鸣屿行冥念诵佛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卸下所有重负的解脱。
他不再纠结,不再迷茫。
他接受了这个事实。
自己收的,不是弟子。
而是一个即将用绝对暴力,去改写这个悲惨时代的……“理”。
“基础修行,到此为止。”
悲鸣屿行冥的声音,恢复了沉静。
“不是你合格了。”
“是这修行,已不配再磨砺你。”
他伸出巨掌,按在晓月桐的肩上,那股力量不再有试探,只有纯粹的认可与引导。
“刚才那一击,你用了什么?”
晓月桐回忆着那一瞬的感悟,组织着最直白的语言。
“弟子将推石时的‘沉重’,与驾驭瀑布时的‘狂暴’,揉在了一起。”
“就是把一座山,捏成拳头,再用闪电劈出去。”
把一座山,捏成拳头!
再用闪电,劈出去!
悲鸣屿行冥的心脏,被这句蛮不讲理的描述,狠狠攥紧。
这正是岩之呼吸的“势”与雷之呼吸的“速”,最原始,最粗暴,也最完美的融合!
“好。”
悲鸣屿行冥重重吐出一个字。
“从无到有,即为‘创’。”
“我鬼杀队五大基础呼吸,皆是先人从‘日之呼吸’中领悟演化。”
“今日,你以自身之悟,开辟了独属于你的道路雏形,它便该有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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