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晓月桐最熟悉的帷幕。
他离开钢铁冢的茅屋,没有告别。
对一个燃烧尽灵魂的艺术家,最好的尊重,就是用他铸造的杰作,去斩断世间一切丑陋。
身影滴入浓稠的黑暗。
他的双脚没有踏碎一片枯叶,没有惊动一只宿鸟。
斩杀整座藤袭山的恶鬼后,【无尽体魄】已然完成恐怖的跃迁。
体力是无垠深海,奔涌不息。
肌肉、筋骨、神经末梢,以非人的效率协同运作。
这不是赶路。
这是在强制收缩空间。
他身后,山川与河流被高速拉扯成模糊的色块。
那只神骏的鎹鸦拼尽全力,也只能在高空勉强跟上,用凄厉的鸦鸣指引一个大概的方向。
它从未见过如此移动的剑士。
那不是人。
那是一道从天际劈落,追逐着地平线的黑色闪电。
一夜。
仅一夜,晓月桐便跨越了数百里。
当远方的地平线,被一种橘黄色的、不属于自然的光芒染亮时,他停下脚步。
那不是晨曦。
那是人类文明燃起的不夜灯火。
东京。
浅草。
巨大的喧嚣化作实质的音浪,迎面拍来。
蒸汽列车轰鸣,白烟升腾。
洋服男女与和服妇人摩肩接踵,汇成一股看不见尽头的洪流。
高塔耸立,无数电灯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这是一个与鬼、与刀、与深山修行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崭新的,喧闹的,属于“人”的时代。
晓月桐安静地站在人潮边缘,黑色的劲装与背后黑布包裹的刀枪,让他成为一个与周遭繁华撕裂的符号。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好奇、惊艳、警惕。
那头银发,那张俊美到冷酷的面容,那双灿若熔金的瞳孔,都让他成为无法被忽视的焦点。
但他毫无所觉。
这世间的万千繁华,于他,只是流动的背景板。
他的五感张开无形的巨网。
列车轰鸣,过滤。
人群喧哗,屏蔽。
食物香气,灯油气味,女人香水……一切数据在感知中被分类,然后舍弃。
他在寻找。
寻找那独一无二的,腐烂的,令人作呕的……鬼的气味。
【无尽体魄】带来的超凡五感,能轻易分辨出空气中每一个最细微的分子。
很快,他捕捉到了。
一丝。
两丝。
混杂在人流中的低级恶鬼,它们的微弱腥臭清晰可辨。
不止一只。
它们是阴沟里的老鼠,将这片光明之地,当做了自己的猎场。
晓月桐的金瞳没有丝毫波动。
这些杂鱼,不是他的目标。
他的任务,是“疑似十二鬼月”。
那必然是更强大的,更纯粹的,更浓烈的邪恶。
他迈开脚步,汇入人流。
身形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行,却未曾与任何人发生一丝一毫的触碰。
他像一个巡视领地的君王,冷漠地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他的步伐,最终停在了一条最为繁华的商业街前。
这里的人流,密集到了极点。
也就在这里。
晓月桐的呼吸,出现了千分之一秒的停滞。
他闻到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味。
它并非突然出现,而是一直存在,却被周遭亿万种气味完美地掩盖,伪装成了最普通的“人类”。
若非他的嗅觉已强化至非人领域,绝无可能从这片气味的汪洋中,将它剥离出来。
那不是腥臭。
那是一种凌驾于所有恶鬼之上,纯粹的、绝对的、君临天下的“恶”!
无比高贵,却又无比污秽。
无比强大,却又无比怯懦。
它是这世间一切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是一切诅咒的根源!
鬼舞辻无惨的气味!
嗡——!
背后的“镇世”,感受到了宿敌的气息,发出一声灵魂层面的轻鸣。
刀身中沉寂的星河,流速陡然加快!
晓月桐的心脏,也剧烈地搏动了一下。
不是恐惧。
是【无尽体魄】在遇到至强之敌时,不受控制的,源自细胞深处的兴奋与渴望!
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眼神,瞬间填满侵略性。
那双金色的瞳孔,穿透攒动的人头,越过喧闹的街景,精准锁定在百米之外。
一个穿着考究西装,头戴白色礼帽,怀中抱着一个孩童的男人。
那个男人正优雅地和身边的“妻子”交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一个完美融入人类社会的贵族。
可在那层皮囊之下,是千年不化的罪孽与诅咒。
晓月桐的手,无声无息地,按住了刀柄。
他体内的血液开始加速,发出江河咆哮的轰鸣。
一股冰冷的,纯粹的杀意,在他周身凝聚。
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于这闹市之中,拔刀斩鬼之际。
异变突生。
他看到,一个穿着市松图案羽织的红发少年,正拨开人群,惊骇地冲向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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