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依旧蒸腾,蝉鸣聒噪,但那份为盛典紧绷的弦,到底是松了下来。
明曦宫的清晨,照例从鹦鹉多嘴的聒噪开始。
“宫务!麻烦!点心!”
多嘴在笼子里蹦跶,显然听到了不少抱怨。
“闭嘴,再吵没瓜子!”
小太监清风叉腰训它,又赶紧塞过去一颗,“学点好的,比如‘娘娘万福’?”
蔺景然由春桃伺候着梳洗,闻言懒懒一笑:“它学得挺实在。宫务可不就是麻烦点心?”
刚用完早膳,尚宫局的女官便捧着几本册子来了。
德妃明岱容协理六宫,但涉及各宫具体事务、尤其是低位嫔妃间的龃龉,常会分派过来。
蔺景然虽佛系,该担的责任倒也不推。
“娘娘,”女官恭敬行礼,“有两桩事需请您示下。
一是听雨阁的田宝林和苗宝林,为浇园子的井水时辰争执起来。
田宝林说晨起浇花菜精神,苗宝林说傍晚浇水不伤根,互不相让,昨日差点动了手,被宫人劝住了。
二是流萤阁的刘采女与流华轩的吕充媛,因廊下乘凉位置起了口角,刘采女说吕充媛仗着位份高霸占好地方,吕充媛说刘采女故意生事。”
蔺景然也不急着下论断,先问:“田宝林和苗宝林争执时,身边跟着的嬷嬷呢?没劝?”
女官回道:“跟着田宝林的是她娘家带来的老嬷嬷,性子也倔,没劝住。苗宝林那边是内务府派的,不敢多言。”
“刘采女和吕充媛口角,旁边可有旁人听见具体言语?”
“当时廊下还有芷梅轩的妫修仪和几个洒扫宫女。”
蔺景然点点头,略一沉吟:
“田、苗两位宝林的事,告诉她们:酷暑难耐,动气伤身更伤胎气。
宫里的井水又不是不够用,分上下午浇便是。告诉她们,陛下和皇后娘娘都盼着皇嗣安稳,谁再生事扰了清净,本宫就把她那块地填平了种竹子。”
“刘采女和吕充媛的事,”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吕充媛位份高,又怀着身子,廊下好位置让她些也是应当。
不过刘采女委屈也是真。这样,把吕充媛旁边那处稍次的位置,用湘妃竹帘隔出个小间,专给刘采女乘凉用,再添个冰盆。
告诉她,本宫知道她爱讲新奇故事,这清静地儿正好发挥。
若还嫌不够好…”
她拖长了调子,“就请她去皇后娘娘宫门口讲给守门的侍卫听,那儿地方敞亮。”
处理完宫务,蔺景然带着春桃、挽风去御花园躲清闲。
刚过九曲桥,便听见太液池边假山旁传来阵阵孩童的笑闹声。
只见阿瑞穿着靛蓝小短打,正带着四公主明珏、二公主明岚玩投壶。
特制的小铜壶,短小的箭矢。
阿瑞像个小大人似的示范:“手腕要稳,像我这样!”
他屏气凝神,小手一掷,箭矢“叮”一声脆响,稳稳落入壶中。
“阿瑞哥哥好棒!”
明珏拍着小手,奶声奶气地欢呼。
明岚也跃跃欲试,小脸认真,学着阿瑞的样子投,可惜力气小,箭矢歪歪斜斜落在壶边。
“没关系!岚儿再试一次!”
阿瑞鼓励道,跑过去帮她捡箭。旁边奶娘宫女们围了一圈,紧张又慈爱地看着。
不远处凉亭里,太子郗承煜正襟危坐,面前摊着书卷,但目光也时不时被弟妹们的笑声吸引。
蔺景然没过去打扰,只远远看着阿瑞认真的小模样,嘴角噙着笑。
挽风低声道:“娘娘,五殿下真有长兄风范了。”
蔺景然点头:“随他父父,爱操心。”
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
她目光扫过凉亭里沉稳的太子,又落到更远处树荫下,三公主正由嬷嬷陪着,用细绢布小心擦拭她的玉兔佩饰,神情专注。
午后。
郗砚凛问道:“阿瑞今日在御花园玩得可好?”
“好着呢,带着两个妹妹投壶,有模有样的。”
蔺景然想起儿子的小模样,笑意真切了几分,“就是苦了那些箭,被他捡来捡去。”
郗砚凛嘴角似乎也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转瞬即逝。
他看着蔺景然被晒得微红的脸颊,忽然道:“天热,少在外头晃。朕政务繁杂,你倒清闲。”
“陛下这话可冤枉臣妾了。”
蔺景然挑眉,带着点小狡黠,“臣妾刚处理完田宝林苗宝林的‘浇花大战’,还有刘采女吕充媛的‘乘凉之争’,脑仁儿现在还疼呢。这不比批奏章省心多少。”
“哦?”郗砚凛似乎来了点兴趣,“如何处置的?”
蔺景然便简略说了填地种竹子和隔帘子讲故事的法子。
郗砚凛听罢,沉默片刻,冕旒玉珠微晃,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倒是会省事。”
“朕看你精神尚可,不像脑仁疼的样子。”
他垂眸,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探究,“倒是朕,看了一上午蝗虫漕粮的折子,头疼得很。”
蔺景然心头一跳,面上依旧镇定,甚至带点调侃:“陛下是真龙天子,区区蝗虫小吏,岂能伤您分毫?头疼…许是冕旒太重?”
郗砚凛将她的眼神尽收眼底,将一本薄薄的奏折轻轻拍在她额头上:“伶牙俐齿。朕看你就是太闲。”
蔺景然捂着被拍到的额头,睁大了眼:
“臣妾可不闲。这不正想着,陛下若真头疼,臣妾倒知道个偏方…”
“哦?说来听听。”郗
“按揉风池穴,最是解乏。”
蔺景然一本正经,手指虚虚点了点自己颈后位置,眼神却亮晶晶的,“不过嘛…这位置,臣妾可不敢碰。万一被人说成‘觊觎龙体’,臣妾跳进太液池也洗不清了。”
郗砚凛看着她故作正经的小模样,冕旒下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明曦宫内,烛火已点上。蔺景然沐浴更衣后,散着一头微湿的乌发,靠在窗边软榻上纳凉。清风正给“多嘴”添水。
“多嘴”吃饱喝足,精神抖擞,在笼子里蹦跶几下,突然扯着嗓子,字正腔圆地冒出一句:
“宫务麻烦点心——陛下头疼——娘娘不烫手!”
殿内瞬间安静。
春桃和挽风忍笑忍得肩膀直抖。
蔺景然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眼波流转,在烛光下潋滟生辉。
她伸出纤纤玉指,隔空点了点那懵懂无知的小东西:
“你这小东西…总结得倒还挺精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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