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砚凛深夜匆匆出宫,直奔长乐长公主府。
明曦宫内,蔺景然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她令挽风悄悄去打探消息,自己却毫无睡意,只在殿中踱步。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夏日的急雨。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挽风才冒着雨回来,神色惊惶,发梢衣角都已湿透。
“娘娘,”她声音发颤,压低到极致。
“不好了……长乐长公主……殁了!”
纵然有所预感,蔺景然还是惊得倒退一步,扶住了桌角。
“什么?!怎么会……”
下午还气势汹汹去打砸外室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说是……说是突发急症。
小产导致血崩……
太医赶到时,已经……
已经回天乏术了……”
挽风的声音带着恐惧。
“陛下震怒,当场下令封锁公主府,所有相关人等一律羁押候审!
驸马李修文……据说陛下看他那眼神,像是要活剐了他……”
蔺景然:“可知道因何小产?”
“奴婢打听不到那么细……
只听说公主近日似乎本就胎象不稳,情绪又大起大落……
但、但府里私下有流言,说公主晚膳后喝了驸马亲自端去的安神汤不久就……”
长乐再不受陛下待见,也是太后嫡亲的女儿,是堂堂嫡长公主,先帝唯一嫡出的孩子。
妃嫔们皆屏息静气,不敢高声语,更不敢随意打探,但各种猜测和流言早已在暗地里疯传。
慈安宫大门紧闭,听闻太后闻讯后悲痛欲绝,病倒在床。
皇后一早就赶去侍疾,并协助处理宫务,稳定人心。
蔺景然一早起来,不久后张德海亲自来了明曦宫,面容憔悴。
“颖妃娘娘,陛下口谕,宫中近日事多,请您安心在宫中,暂不必出宫了。”
“本宫知道了。请张总管回禀陛下,万请陛下保重龙体。”
张德海叹了口气,低声道:“陛下昨夜几乎未眠,天亮才从公主府回来,此刻正在思政殿发落一干人犯……唉,多事之秋啊。”
他摇摇头,行礼退下了。
阿瑞也感受到了宫中的不寻常,乖乖待在自己殿里看书习字,没有像往常一样跑来跑去。
临近午时,前去打探消息的春桃回来了,脸色比挽风昨日还要难看。
“娘娘,”她声音发紧,“事情恐怕比想的还糟……
听说陛下严刑拷问了公主府的宫人,尤其是近身伺候和经手汤药的……
有嬷嬷受不住刑,招认说……
说驸马昨夜确实行为异常,还私下给过她银子,让她在公主不适时……不必急着叫太医……”
“还有……”春桃艰难地补充。
“陛下盛怒之下,已下旨将驸马李修文打入天牢,彻查此案!
连带……连带那个外室,也被抓住了……
那外室受惊不过,竟把什么都招了,说驸马是从她那里问去的药方……”
祸起萧墙,孽由心生。
长乐恐怕至死都没想到,她的性命竟会断送在她最看不起、肆意折辱的驸马和一个她眼中的“贱婢”手上。
蔺景然:“那邓御女那边呢?”
“邓御女听闻长公主噩耗和驸马下狱,受了惊吓,胎象有些不稳,太医正在那边守着……”
*
此时,闲王府内。
或许是因为昨日雨大,消息隔绝得慢,也或许是郗砚策有意保护家小,不让外界纷扰传入府中。
江知遥正抱着五个月大的儿子,逗弄着他肉乎乎的小手小脚,侧妃齐云舒则在一旁看女儿,两人轻声说笑着育儿经。
管家进来,面色有些迟疑,“王爷,外头似乎有些关于长公主府的传闻……”
郗砚策皱了皱眉,摆手打断:
“不管什么传闻,今日一概不听不回。
关起门来过咱们的日子。
别惊了王妃和侧妃,尤其是孩子。”
“是。”洪劭会意,退了下去。
江知遥抬头,温柔问道:“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郗砚策起身,走到她身边,接过儿子笨拙地抱着。
“天塌下来有皇兄顶着,咱们啊,就负责吃好喝好,带好娃娃。”
他嘴上说得轻松,眼底却掠过一丝忧虑。
午后,宫中的旨意还是到了闲王府。
陛下口谕:让闲王近日安心在府,无事不必外出,亦不必入宫请安。
郗砚策接了旨意,叹了口气,对江知遥和齐云舒道:“得,这下真成了笼中鸟了。罢了罢了,正好在家陪你们。”
相较于闲王府被变相软禁的平静,一墙之隔的十二公主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都怪你!都怪你!”郗瑶哭着摔打着一个绣枕。
“要不是你当初不肯答应帮衬一下李家,让那驸马有个好些的官职,他们夫妻至于闹成这样吗?
现在好了!长姐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
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们?!
这隔壁就是凶宅了!我还怎么住啊!”
顾文清好脾气地任她发泄,等她哭累了,才温声道:“公主息怒。此事与臣无关,更与公主无关。
陛下圣明,定会查明真相,严惩凶徒,不会牵连无辜的。
这府邸中装饰物件皆是淑太妃娘娘亲选,件件皆是对您的疼爱,怎会是凶宅呢?”
他心中虽也震惊,但更觉长公主夫妇是自作孽,只是苦了太后和陛下要收拾这烂摊子。
十二公主府外忽然传来一段戏腔:
“听那锣鼓喧天 谁伴着泪眼
荒唐的婚姻在世间
从未有相见却能牵住红线
世俗让人疯癫句句话偏见
这一场婚事定义着贵贱
叹爱恨无边
让喜字成云烟
庭院大门锁上
杂乱的眼光 多喧嚷
这女子笑颜几惆怅
余生喜乐悲欢都无关
她眼中已无光”
……
“我不管!我怕嘛!”
郗瑶扑进他怀里撒娇。
“你今晚不许去书房,要陪着我!还有,让侍卫再多加一队人巡逻!”
“好,好,都依公主。”
顾文清无奈又宠溺地安抚着受惊的小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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