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长公主暴毙。
依制,长公主丧仪由宗人府会同礼部操办。
灵堂设于其生前居住的、如今更显简陋的公主府。
太后因悲痛过度,无法亲临,只能由皇后代表皇室主持大局。
后宫妃嫔除协助皇后的高位妃嫔外,皆不必前往公主府,只在宫中各自斋戒祈福即可。
宗人府宗令、一位年迈的老王爷,捧着繁琐的仪制规程,愁眉苦脸。
这丧仪既要彰显天家威严,又要顾及陛下太后的心情,更要巧妙回避长公主死因的不堪,着实难办。
最终定下,仪仗、棺椁、谥号皆按最高规格,但过程尽量从简。
尤其避免过多涉及驸马李修文,此刻他正关在天牢最深处,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灵堂上,香烟缭绕,诵经声不断。
三个年幼的孩子披麻戴孝,跪在灵前。
最大的不过五岁,最小的才一岁,懵懂无知地看着来来往往、表情肃穆的人们。
年幼的她们尚不明白“母亲没了”意味着什么。
他们的归属抚养问题,成了悬而未决的难题,也在私下里引发了诸多议论。
御膳房的八卦唠嗑组,今日的话题自然也绕不开此事。
趁着备膳间隙,甄嬷嬷一边揉着面,一边低声道:“唉,说起来长乐长公主殿下也是……只是苦了那三个小娃娃了,往后可怎么办哟?”
贾嬷嬷:“还能怎么办?毕竟是天家血脉,总不会没人管。
听说太后娘娘意思是想接进宫自己抚养。
可娘娘凤体违和,怕是心有余力不足。”
劳六凑过来:“陛下肯定要过问的。
是放在宫里给哪位娘娘养着?
还是从宗室里挑个妥帖的王妃、郡王妃来抚养?
这可是烫手山芋,养好了不见得有功,养差了可是大过。”
史嬷嬷叹气:“谁说不是呢。
我瞧着,德妃娘娘性子稳,又有公主,或许合适?
贤妃娘娘自己还是个孩子性子呢。
颖妃娘娘倒是有皇子,可五殿下也还小,且……”
她压低声音,“长公主生前没少给颖妃娘娘脸色看,这……”
王二公公插嘴:“嗨,咱们在这儿瞎操心啥?陛下自有圣断。
倒是那驸马……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干出这等弑妻的勾当!”
陈三厨子一边剁着肉一边道:“还有那个外室,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听说攀咬得可利索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全推驸马头上了。”
话题又转到李修文和那外室陆艳的下场上,众人一阵唏嘘咒骂,却也夹杂着对长公主平日为人处世的一些隐秘议论。
胡管事过来巡视时,众人立刻噤声,手上活儿忙个不停。
胡管事眯着眼看了看,也没多说,只道:“都仔细着点,这几日宫里气氛不同往常,别出了差错惹祸上身。”
众人连声应下,心中却各有思量。
这便是深宫底该打听的打听,该议论的议论。
但更要看清风向,谨言慎行,手上的活儿永远不能停。
在这片压抑的气氛中,先帝第十二子、年仅十六岁的郡王郗砚和,却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窘迫。
他生母是宫女出身,早已病逝,母子二人在先帝时便不受重视。
如今靠着微薄的郡王月例过活,既无差事,也无生财之道,日子过得紧巴巴。
原本听闻长公主薨逝,按礼需备奠仪,可他翻遍库房,也找不出几样像样的东西,连一身出席丧仪的新孝服都需咬牙现做,又是一笔开销。
他不由又想起年前,他鼓起勇气求皇兄陛下赐婚,想要求娶定国公府的二小姐江知月。
定国公府虽是武将门户,但门第高,江知月听说性情也好,若能成婚,于他而言自是良配。
谁知定国公江晟竟以“小女年幼,性子跳脱,恐难担郡王妃之责”为由婉拒了。
他知道,人家是瞧不上他这空头郡王。
如今长姐去世,他连份厚礼都凑不出,更觉脸上无光,只能在府中暗自焦虑。
宫中,蔺景然细心留意着阿瑞的情绪。
孩子虽小,但对死亡已有模糊概念,加之宫中气氛凝重,他难免有些不安。
这日,阿瑞小声问她:“母妃,长乐长公主姑姑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吗?
就像……就像灰云去年冬天冻死的那只小雀一样吗?”
(灰云是他的松鼠,曾有一只玩伴小鸟冻死了)
蔺景然心中微酸,将他揽入怀中,柔声道:“每个人都会去很远的地方,只是方式不同。你长乐姑姑是大人,她去的地方和小雀不同。你长乐姑姑去找你的皇爷爷下棋喝茶去了。不过你皇祖母不会遗忘她。”
阿瑞似懂非懂:“就像父父从未忘记阿瑞那个素未谋面的祖母一样?”
蔺景然含笑道:“是啊,你亲祖母去了很远的地方并不是终点,就像你祖母一直活在你父父和你闲王叔心里一样。”遗忘才是。
恰好太子过来看望阿瑞,闻言也温言道:“阿瑞说得对,但也不全对。长公主姑姑离去,我们悲伤,是因为亲情可贵。但要记住,无论发生何事,心存善念,明辨是非。珍惜身边人,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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