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过去没几天，柔嘉宫传来急报：邬妃病危。
蔺景然正在翻看新送来的话本子，春桃快步进来时，她刚看到有趣处。
"娘娘，柔嘉宫那边...怕是不好了。"
蔺景然放下书册："太医怎么说？"
"说是就这一两日了。"春桃低声道，"邬妃娘娘想见皇上和皇后最后一面。"
郗砚凛来时神色如常，只在蔺景然给他递茶时，指尖不经意地碰翻了茶盏。
"陛下..."
"无妨。"他拂了拂衣袖，"陪朕去趟柔嘉宫。"
柔嘉宫里药味浓重，四个年幼的孩子围在床前。四岁的六皇子睁着懵懂的眼睛，小声问皇后："母后，母妃为什么一直睡觉？"
两岁的双胞胎兄妹还不懂事，正为谁能离娘亲更近些互相推搡。一岁的三胞胎中最小的十一皇子被乳母抱着，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抓帐幔上的流苏。
邬妃挣扎着想行礼，郗砚凛抬手制止："不必了。"
"皇上..."邬妃气息微弱，"臣妾放心不下孩子们..."
皇后温声安抚："妹妹放心，本宫会好生照看他们。"
郗砚凛沉默片刻，对张德海道："传旨，晋邬氏为淑妃。"
邬妃眼角滑下泪来，还想说什么，却只剩急促的喘息。
三日后，邬淑妃薨逝。
皇后亲自操办丧仪，按淑妃规格风光大葬。送葬那日，七个孩子穿着孝服，最小的十一皇子在乳母怀里不安地扭动。
六皇子扯着皇后的衣袖："母后，母妃变成星星了吗？"
五公主安静地站在一旁，眼泪不停往下掉，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
体弱的七皇子跪久了开始咳嗽，小脸涨得通红。两岁的双胞胎兄妹茫然地看着白茫茫的灵堂，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
丧仪过后，孩子们的去处成了难题。
这日众妃在凤栖宫议事，皇后看着名册轻叹：
"邬淑妃这几个孩子，总要有人照料。"
贤妃柔声道："臣妾宫里已有大公主，实在照看不过来。"
德妃摇着团扇："六皇子、七皇子正是淘气的时候，前日为了争风筝，把御花园的花圃都踩坏了。"
这时胡妃站出来："臣妾想要七公主。"
众人皆是一怔。皇后诧异道："七公主才三岁，最是离不开人。"
"臣妾想好了。"胡妃认真道，"我们高句丽有句话，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
谢昭仪也轻声道："臣妾愿意照料五公主。"
皇后欣慰点头，又看向另外几个孩子："那六皇子和七皇子..."
云贤妃忙道："听说这两个孩子前日为了块点心打了一架，把对方的脸都抓破了。"
吕充媛认真道："既然他们兄弟感情好，不如就让他们在一处。"
皇后沉吟片刻："既如此，六皇子、七皇子暂由本宫照看。"
剩下的十皇子和十一皇子还小，最后分别交给了冯采女和周采女。
从凤栖宫出来，胡妃追上来，难得露出忐忑神色：
"贵妃姐姐，您说臣妾能照顾好七公主吗？"
蔺景然看着她眼中的认真，微微一笑："只要用心，自然能。"
三日后，孩子们陆续搬到了新住处。
胡妃把七公主接回宫，小丫头哭闹着要找娘亲。胡妃也不恼，抱着她哼高句丽的摇篮曲，还特意让小厨房做了甜甜的米糕。
谢昭仪那边，五公主整日不说话，她就安静地陪着，教她绣简单的小花儿。
皇后宫里最是热闹。六皇子和七皇子为了谁睡靠窗的床铺又吵起来，一个摔了砚台，一个撕了书。皇后也不责罚，只让他们面对面坐着，直到互相道歉为止。
冯采女和周采女都是第一次照顾孩子，手忙脚乱地向老嬷嬷请教怎么喂奶、怎么换尿布。
这日晚膳时分，郗砚凛突然问：
"孩子们可还安稳？"
"都安置好了。"蔺景然给他布菜，"胡妃待七公主很用心，谢昭仪也把五公主照顾得很好。"
"那两个淘气包呢？"
蔺景然抿嘴一笑："六七皇子在皇后娘娘那儿，听说今日又为了争纸鸢打了一架。"
郗砚凛皱眉："皇后太纵着他们了。"
"孩子还小，总要时间适应。"
他沉默片刻："朕是不是太冷情了？"
蔺景然抬眼看他。
"淑妃才走，朕就在安排孩子们的去处。"
她轻声道："陛下是君主，也是父亲。让孩子们有人照料，才是对淑妃最好的交代。"
次日去给皇后请安时，正遇上六皇子和七皇子在院里追着玩。见到蔺景然，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地行礼。
六皇子仰着小脸问："贵妃娘娘，我娘亲真的变成星星了吗？"
七皇子扯着哥哥的衣袖："笨蛋，娘亲是去天上做仙女了！"
皇后笑着摇头："这两个孩子，昨日还打得不可开交，今日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从凤栖宫出来，蔺景然绕道去胡妃宫里。还没进门就听见清脆的笑声。胡妃正带着七公主玩翻花绳，小丫头笑得眼睛弯弯。
"贵妃娘娘！"七公主举着翻好的花绳给她看，"胡娘娘教我的！"
胡妃有些不好意思："臣妾也不会别的，就会些小玩意儿。"
"这样很好。"蔺景然摸摸七公主的头，"孩子就该多笑笑。"
傍晚时分，郗砚凛来了明曦宫。他站在窗前，望着渐暗的天色：
"今日朕去看十皇子和十一皇子，冯采女正手忙脚乱地给孩子喂奶。"
蔺景然轻笑："第一次当娘亲，总是这样的。"
"周采女更手忙脚乱，给孩子穿反了衣裳。"他转身，"朕从来不知道，养孩子这么麻烦。"
"陛下现在知道了？"
"嗯。"他看着她，"邬淑妃这些年...不容易。她入宫八年，伺寝三次生了七个孩子。"
蔺景然替他换了杯热茶："邬淑妃娘娘很不容易。"
他揉了揉眉心："朕知道。每次生产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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