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血与腐烂的腥臭。
溪的身影在低空摇摇晃晃地飞行，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成了一团浆糊。
金丹后期的磅礴灵力，此刻却像漏了气的皮囊，只能勉强维持着飞剑不从空中掉下去。
她怀里揽着巨虎大白，这头威猛的守护圣兽，如今软绵绵地瘫着，气息微弱，庞大的身躯上满是骨骼错位的扭曲。
君王的一瞥，便足以让山河变色，何况是正面承受了那股威压。
不知飞了多久，直到体内的灵力彻底告罄，溪才从半空中一头栽下，重重摔在一片灰黑色的戈壁上。
剧烈的冲击让她眼前发黑，喉头一甜，又是一口瘀血喷出。
她顾不上自己，挣扎着爬向大白，将储物指环里最后一瓶高阶疗伤丹药，尽数塞进它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大白温热的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过来一会，溪抬起头环顾四周，入目所及尽是荒芜与死气。
她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不仅是为了躲避可能存在的追杀。
更是因为她现在的状态，随便一头路过的下位邪神，都可能要了她们的命。
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壁下，她发现了一个被碎石半掩的洞口。
洞口不大，黑漆漆的，往里吹着阴冷的风。
她没有犹豫，拖着大白一起钻了进去。
洞穴很深，蜿蜒向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味道。
溪小心翼翼地深入，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在一个相对宽敞的石窟里停下。
她布下几个简易的敛息阵法，彻底封死了洞口。
黑暗与寂静，将她彻底包裹。
溪盘膝坐下，内视己身。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经脉断了七七八八，丹田内的金丹光芒黯淡，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她没有立刻开始疗伤，而是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眉心那枚温润的印记。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放出那三道纤细的金光。
君王之爪，是力量的极致，是法则的碾压。
而那三道金光，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它是一种“理”，一种“规”，一种至高无上的秩序。
它出现时，混乱的邪神之力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自己所追求的剑道，那极致的杀伐，与这神威相比，简直就像是幼儿的啼哭。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热，从灵魂深处涌起，让她因剧痛而冰冷的身体，都开始微微发烫。
为这样的神明挥剑，何其荣幸。
许久，她才平复下激荡的心绪，将心神沉入丹田。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她取出一枚丹药服下，温和的药力化开，她却不敢像往常一样引导其冲刷经脉。
而是小心翼翼地，像个初学走路的孩童，牵引着一丝药力，去缓缓滋养、修复那些破碎的脉络。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勉强接续了几条主要经脉，丹田内的金丹也稍稍稳定下来时，一声虚弱的呜咽在旁边响起。
溪睁开眼，大白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放了出来，正用大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胳膊。
它的伤势比溪更重，此刻依旧站不起来，金色的瞳孔里满是依赖。
溪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沙哑地开口：“饿了？”
大白虚弱地点了点头。
储物指环里，干粮早已耗尽。
她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了那只被压缩成巴掌大小的迷你古神。
这只曾经凶威赫赫的上古生物，此刻正蜷缩成一团，像个白玉团子，睡得正香。
溪犹豫了一下，这是她未来本命剑阵的剑灵，珍贵无比。
但看着大白虚弱的样子，她还是伸出手指，在那“白玉团子”身上，小心翼翼地刮下了一点点碎屑。
那碎屑一离体，便化作一缕精纯至极的本源能量。
溪将这缕能量，弹入大白口中。
大白眼睛一亮，吧唧吧唧嘴，原本黯淡的毛发，似乎都亮了一分，精神也好了许多。
它眼巴巴地看着溪手里的“白玉团子”，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咕噜声。
“没了。”
溪没好气地拍了它一下，将古神收了起来。
这可是战略物资，不能当零食吃。
大白委屈地呜咽一声，把头埋进了前爪里。
溪看着它这副模样，冰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正准备继续调息，目光却被大白刚才趴着的地方吸引。
那是一块被它爪子刨开的浮土下，露出的一截森白的骨头。
这洞穴深处有兽骨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截骨头上，竟布满了无数天然形成的、极其锐利的纹路。
那些纹路，仿佛是天生的剑痕，每一道都蕴含着一种极致的锋芒之意。
而且那上面的气息，有着和小八爪鱼古神类似的气息。
显然，这也许是很久之前，某个真正的古神遗留下的东西。
溪心中一动，走上前去，伸手抚摸那些纹路。
指尖传来的，不是骸骨的冰冷，而是一种刺入神魂的锐气。
她呆住了。
她的剑道，是杀伐之道，是锋锐之道。
可她从未想过，这种“道”，竟能以如此纯粹、如此原始的方式，烙印在一块死物之上。
这截骨头，仿佛是“锋锐”这个概念本身，在天地间的具象化。
她盘膝坐下，将那截兽骨横于膝上，神识沉入其中，仔细地感悟着每一道纹路中蕴含的道韵。
渐渐地，她忘记了伤痛，忘记了时间。
她丹田内那颗光芒黯淡的金丹，在与这股纯粹道韵的共鸣中，开始自主地缓缓旋转。
一丝丝锋锐无匹的剑意，从金丹核心处滋生，不再是单纯的杀伐，而是多了一分内敛与圆融。
那丝剑意，开始主动地，去切割、梳理、重塑她体内那些混乱断裂的经脉。
以剑意为骨，重塑己身！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心头。
溪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她抬起头，望向被黑暗笼罩的洞口，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燃起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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