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周军医跟着李助手匆匆而来，脸上带着审慎的神色。他伸手搭在秋灵腕上，闭目诊脉片刻，又沉声问：“伤处只有那一处？别处还有没有？”
“就小腹上一道横口，不深，两指深吧。”秋灵据实答道。
“你是怎么包扎的？”周军医追问。
“除了留了小解的口，其他地方都包严实了。”
“还渗血吗？”
“不动就不渗，动的时候会有点。”
周军医点了点头，眉头舒展了些：“行，你现在确实需要力气。我让他们给你取干饭去，配点小菜，别喝汤。除了我们给的药，也别喝水，尽量减少小解次数。”他顿了顿，又细细叮嘱，“伤口一旦沾了污秽，立刻换药。别一直捂着，偶尔要透透气，保持干燥才能好得快……”
絮絮叨叨的嘱咐像细密的针，缝补着秋灵心底的慌乱。她一一应下，将每句话都刻在心里。
没多久，一个助手端来一碗热米饭，上面铺着点腌菜，热气腾腾的，混着米香飘进鼻腔。秋灵接过碗，也顾不上烫，呼噜噜几口就吃了个精光，胃里踏实了，身上也仿佛添了点力气。她把空碗递回去，重新躺下，闭上眼养神。
其实并未真的睡着。秋灵屏气凝神，将其他感官都摒除在外，只用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她在练习听风术——从回春堂里此起彼伏的呻吟、器械碰撞的轻响、远处隐约的更漏声里，一点点分辨着每个声音的源头，揣摩着那背后的物件与动作。
火把渐渐燃尽，光线暗了下来。军医和助手们忙了一天，也陆续睡下，鼾声与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再没有窃窃私语。
秋灵依旧闭着眼，耳边的世界渐渐清晰：东边墙角的伤员翻了个身，是因为腿骨错位的疼；西边药柜旁，李助手在梦里咂了咂嘴，许是梦到了家乡的饭菜；屋顶的瓦片被风吹得轻响，像有人踮着脚走过……
她就那么躺着，在黑暗里睁着耳朵，将周遭的一切都收进心里，在寂静中悄悄磨砺着自己的耳朵。
天刚蒙蒙亮，谢凡风风火火地冲进回春堂：“云灵海！你怎么样了？”
余大海紧随其后，那张素来憨厚的脸上写满担忧，脚步都有些踉跄。最后进来的是穆北，低着头，眉宇间拢着化不开的愧疚，走得慢吞吞的。
秋灵正靠在草垫上养神，闻声微微侧头，见是他们，嘴角扯出点淡笑：“谢哥，你不是说这地方晦气，怎么跑来了？”
谢凡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你以为老子乐意来？说好了不来的，你怎么又往这晦气地方钻？”
“你说的是长明灯，”秋灵抬手指了指他胳膊上缠着的新绷带，语气带点揶揄，“我这是回春堂，哪有受伤不往这儿来的？你这不也裹着伤进来了？”
“我这包一下就走！”谢凡急着辩解，“你这都躺平了！能一样吗？”
“我走不了路，上个厕所都得人扶，躺几天怎么了？”秋灵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放心，我保证不去长明灯，养几天就回营。”
余大海的目光在她盖着被子的下身打了个转，小心翼翼地问：“那地方……还能治吗？”
秋灵往草垫里缩了缩，抓紧被子，一副害怕他们掀被子的模样，语气听着满不在乎，尾音却有点发飘：“治个球啊，当时就掉裤管里了。”
余大海眼睛瞪圆了：“那你有儿子了吗？”
“我还没成家，哪来的后人？”秋灵苦笑。
“啊？那不是绝后了？”余大海急得瞪大眼睛，“你以后可怎么办？”
秋灵嘶了一声：“我对女人本就没什么兴趣，也不像能有后的样子吧！”
余大海更急了：“可你上次说……说他不要你了，那你老了谁管？”
秋灵扶着额头直叹气，这余大海的脑回路真是清奇。她压低声音：“余老大，先活着挺过服役期再说吧。至少还得熬二十年，照我这天天往回春堂跑的架势，能不能挺到那天都难说。真熬到了，回故乡找我哥去，他有后人，讨一个过继来就是。我本就没打算自己生。”
余大海这才松了口气，憨憨地“哦”了一声。他昨晚听说云灵海没回营，反倒重伤躺进了回春堂，当下就急得要冲过来，还是被许力拦住，说人情绪正糟，让缓一缓。这才熬到天亮，就拉着谢凡跑来了——许是秋灵眉眼间有几分像他，他总对这个“小兄弟”格外上心。
谢凡在一旁听着，骂道：“说什么丧气话！说好回故乡去我家聚聚，你敢先死试试？我娘可漂亮可温柔了，你不是没娘吗？到时候让她认你做干儿子。”
秋灵心里一暖，笑了笑：“好啊。那谢哥先回去吧，别在这儿耗着，打搅我养伤。”
“行，”谢凡应着，又对秋灵吼道！“不许死！”
“多大点伤，死不了。”秋灵挥了挥手。
穆北一脸愧疚地憋了半天，才喏喏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不用道歉。”秋灵打断他，往他那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自嘲，“其实……确实有点小，以前就不太愿意让人看。这会倒好，连牙签都没了，更怕你笑话。”
穆北的嘴角猛地一抽，差点没绷住表情。余大海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挠着后脑勺：“你块头那么大，怎么会小？”
秋灵赶紧捂脸，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讨论这个？谢凡反应过来，狠狠撞了余大海一下，把话头打断了。
几人又闲扯了几句，见秋灵确实累了，便起身告辞。
小剧场
莫烁：“花旦是什么意思？”
秋灵歪头：“鸡蛋掉花丛里了。”
正准备解释的莫梵原地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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