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皇宫大内,御膳房区域。
往日里弥漫着食物香气与蒸腾热气的庞大建筑群,如今却被一股无形的低气压笼罩。太监、杂役们行色匆匆,眼神闪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调鼎堂”的废墟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恐怖,而更让整个御膳房人心惶惶的,是总管太监刘全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和他身边那个走路都打飘、却挂着“采买处行走”腰牌的小太监李德福。
“讨债团”——这个由官家金口玉言钦点、负责彻查“皇气债案”的临时班子,就在一片愁云惨雾和荒诞不经的氛围中,仓促挂牌营业了。办公地点?就设在御膳房库房旁边一间堆放杂物的小耳房里。刘全看着狭窄逼仄、灰尘遍布的房间,再想想官家那“务必彻查清楚”的口谕,眼前一阵阵发黑。
“李德福!”刘全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疲惫和浓浓的怨气,“官家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事,查不清楚,咱家和你,都得掉脑袋!你昨晚听到的那些鬼话,一个字都不许漏,给咱家再说一遍!”
李德福吓得一哆嗦,差点又跪下,带着哭腔复述:“回…回总管…就…就是…问…问御膳房谁管事…皇…皇气利息咋算…能不能分期…手…手疼…工伤抵扣…” 他每说一个词,都感觉像在给自己脖子上套绞索。
“利息…分期…工伤抵扣…” 刘全咀嚼着这几个词,眉头拧成了死疙瘩。这些市井俚语,他这深宫大总管听着都费劲,更别说理解其中关联了。“皇气”倒是听懂了,可谁敢碰那玩意儿?还利息?分期?这债主脑子怕不是被驴踢了?至于“工伤抵扣”…莫非是暗示谁的手因为做这“皇气炒饭”伤了?要拿这个抵债?
“调鼎堂昨夜当值的活口,都抬哪儿去了?”刘全沉声问旁边一个心腹太监。
“回总管,伤势重的还在太医院躺着,有几个伤势轻些的,被送回各自住处休养了。”
“走!挨个去问!”刘全一甩袖子,带着鹌鹑般的李德福和两个小太监,如同瘟神般扑向了那些倒霉御厨的住处。
第一站,是专司面点的王御厨住处。王御厨一条胳膊吊着,脸色蜡黄,正哼哼唧唧地喝药。看到刘全带着“讨债专员”李德福进来,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王师傅,莫慌。”刘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但配上他那张脸,效果堪比阎王索命,“官家关心大伙儿伤势,特命咱家来问问昨夜情形。你在‘调鼎堂’,可曾见过…嗯…一种特殊的…饭?或者…有没有谁的手…出了点意外?”
王御厨一脸茫然:“饭?回总管,昨夜是通玄真人借调鼎堂开坛作法,预备的是些清供素点,没…没做饭啊?手?”他下意识地看看自己吊着的胳膊,“小的这手…是被震飞的铜鼎砸的…”
“不是这个!”刘全有点急,“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嗯…可能带着点…特殊气息的饭?比如…金光闪闪的?或者…谁因为做这种饭,把手给弄伤了?”
“金光闪闪的饭?”王御厨眼神更迷茫了,随即像是想到什么,露出惊恐之色,“总…总管!小的冤枉啊!小的就炸个素丸子,绝对没偷藏贡米!更没胆子做会发光的饭啊!” 他以为刘全在查他偷窃御用食材。
刘全:“……” 他感觉心好累。旁边的李德福倒是小声提醒:“总…总管…他好像…没听懂‘工伤抵扣’…”
刘全深吸一口气,决定单刀直入:“王师傅,昨夜…你昏迷前,或者清醒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比如…问你要利息?或者…提‘分期’?‘工伤抵扣’?”
“利息?分期?”王御厨彻底懵了,随即脸色煞白,“总…总管!小的上月借李公公那二两银子,下月发了月钱一定还!绝不敢拖欠利息!更没东西分期抵扣啊!求总管开恩!” 他以为刘全是来催他私人债务的。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刘全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李德福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接下来走访的几个轻伤御厨,情况大同小异。
问“皇气炒饭”?一律摇头如拨浪鼓,赌咒发誓没见过。
问“手疼”?有说被瓦片划伤的,有说扭了筋的,就是没人因为“做饭”弄伤。
问“利息分期工伤抵扣”?反应更是五花八门:有惊恐求饶以为催债的,有茫然不解的,还有一个老御厨以为刘全在考校他新研究的“三七分利点心”,差点当场给刘全画图纸…
一圈下来,刘全和李德福除了收获一堆“属下冤枉”、“总管明鉴”的磕头和一脑袋浆糊,关于“债主”的线索,屁都没捞着!唯一的“收获”,是“讨债团”的凶名和“催命鬼”的形象,在御膳房底层人员中不胫而走。大家私下议论:刘总管疯了!带着那个撞邪的小李子,满世界找人讨一种根本不存在的、会发光还伤手的饭的债!利息还要分期!伤手还能抵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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