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用“名垂青史”为司马光描绘了一条更高的精神追求之路,巧妙地将“疏远”转化为“升华”。
韩绛捻须的手蓦然停住!眼中精光爆闪!为司马光找一条去洛阳修书这条路……他并非从未想过,但此刻由颍王点破,且附以“融合理学、泽被千秋”这样宏大而切中司马光毕生追求的目标,其格局立意,瞬间拔升到了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的境界!这几乎是给司马光量身打造的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好一个‘理学浸法,泽被千秋’!殿下之见,高妙绝伦!”韩绛由衷赞道,眉头却微不可察地锁起,“只是……君实虽去,宗室新制推行仍在攻坚克难,诸多裁汰事务,细务繁杂,仍需得力干才主持……”
赵顼等的就是此问!他唇边勾起一丝胸有成竹的浅笑,如同拨开云雾见青天:“老师虑得极是。学生闻,御史中丞吕公着吕大人,清直端方,资历老成,更为司马公之挚交至友!
其为人沉稳,处事公允,若由老师举荐,请父皇授命吕公着总领裁汰疏属宗籍、督促别籍安顿诸务,以其威望人品,更能调和各方,妥帖善后。”
赵顼顿了顿,眼中光芒更盛,补充道:“且吕大人门下多有干练御史、地方能吏,司马公在太学及他处亦有学生才俊,早已熟稔宗室之弊。
若将此辈精干之士充实于吕公着麾下听用,一则承司马公之志,二则具实操之能!如此上下同心,何愁大事不成?老师居中调度,为父皇分忧解难,岂不事半功倍?”这几乎是为韩绛提供了一个无缝衔接的执行团队!韩绛心头剧震,如拨云见日!
他瞬间明白了颍王的整个布局:以煌煌修律盛名“礼送”走司马光这个风暴核心,既保全了他,又为新制推行扫清了最直接的舆论火力点;
再以与司马光关系极深、且资历威望能力皆佳、行事却更稳妥周密的吕公着接手具体执行,既能有效利用司马光遗留下的政治资本(如支持变革的年轻官员资源),又能避开司马光那过于刚烈易树敌的风格,使推行过程趋于平稳!这算计,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殿下的建议!老臣……叹服!”韩绛起身,郑重一揖,“此议甚善!老臣当立即具折密奏圣前,力陈此策之利!”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日来的忧虑瞬间消散大半。“有劳先生。”赵顼也起身回礼,神色却无太多欣喜,反而重新凝重起来。
他走到书案旁,提起紫毫,摊开一张素白宣纸,蘸饱墨汁,凝神静气,缓缓写下韩绛初来时便想提出的、今日会面的真正核心议题—— 一个大字:“盐”铁划银钩,墨色如漆。
赵顼轻轻将那张纸推向案前韩绛的方向:“先生请看,此字如锁链,链住大宋咽喉。治平二年,国库亏空一千一百七十一万贯之巨!其中盐政蠹弊,虚耗浮费,折钱已近三百万!私盐如野草,官盐似朽索!如此,谈何充实边备?谈何修葺河防?谈何赈济灾荒?”
他目光如冷电,直视韩绛震惊凝重的双眼:“先生曾教我,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宗室之弊,已见抽薪之势。然此盐铁之困、千万之亏……先生以为,这沸扬天下之汤,又当如何抽薪?”
室中陡然寂静。只有炉火上的茶釜发出细密的声响,蒸汽升腾,模糊了韩绛那张写满沧桑与惊涛的老臣面庞。他死死盯着那个浓黑沉郁的“盐”字,仿佛看到了一条蛰伏在繁华汴梁之下的黑色巨蟒,正吐着信子,贪婪地吸吮着大宋的膏血。
颍王殿下今日所谋,远不止于司马光与宗室新制……这盘棋,才刚刚落下一颗真正指向帝国心脏的棋子!韩绛深吸一口气,杯中温热的茶水竟觉寒彻心扉。窗外乌云如坠,风雪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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