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倦意,似乎还没完全睡醒,甚至还旁若无人地、偷偷打了个小哈欠,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这副懒散随意的模样,与殿内此刻剑拔弩张、凝重至极的气氛,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臣杜远,参见陛下。”他走到御阶之下,随意地拱了拱手,连腰都懒得弯一下,算是行过了礼。
禄东赞眯起那双锐利的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显得有些怠惰失仪的年轻人,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轻蔑与怀疑。就凭他?
李世民显然也习惯了他这副德行,丝毫不计较他的失礼,直接伸手指向殿中摆放的那三样东西,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杜卿,吐蕃赞誉有三道难题在此,满朝文武皆言不难,只是谦逊,不屑为之。你素来心思机巧,善于格物,便去试试手,莫要让赞誉阁下真以为我大唐无人,小觑了我天朝底蕴。”
杜远这才仿佛提起了点精神,他揉了揉依旧有些惺忪的睡眼,慢吞吞地走到殿中央。
先是拿起那颗内部结构极其复杂的九曲玉珠和那根柔软无比的丝线,在手里随意地掂了掂分量,又举起来,对着从殿外透进来的天光仔细看了看内部那蜿蜒曲折、肉眼难辨路径的孔道,嘴里还毫不客气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就这?还以为多难呢,搞得这么大阵仗……”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既没有像昨日有人尝试的那样去找什么蚂蚁,也没有使用蜜蜡之类的粘性物质。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自己那宽大的官袍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用软皮缝制、装着某种清亮液体(实为起到润滑作用的油)的小皮囊,以及一根制作精巧、极细且头部带着个微小圆球的金属细丝(其原理类似现代疏通管道用的简易工具)。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将皮囊里的液体,小心翼翼地从玉珠一端的孔洞缓缓倾入了少许,然后,将那根头部带小球的金属细丝,从玉珠的另一端孔洞,借助液体的润滑作用和小球的引导,轻轻探入,手指极其稳定地微微调整着角度和力度。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众人只听“嗖”地一声轻响,那根柔软的丝线,竟然就这么被金属丝从另一端轻而易举地带了出来!
“喏,穿好了。下一个是什么?”杜远随手将已然穿好丝线的玉珠,如同丢个普通石子般,“啪”地一声丢回了侍从捧着的托盘里,脸上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慵懒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事。
满殿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就连端坐御座的李世民,眼中也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与赞赏。
而禄东赞,他脸上那原本带着讥讽和自信的笑容彻底僵住了,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题,辨认百对母子马。杜远表现得更加干脆利落,他甚至连那些复杂的步骤都懒得想,直接走到殿前广场那依旧混杂在一起的马群边,随意扫了几眼,便转身对李世民拱手道:“陛下,此题更是容易。
母马识别其子,依靠的不仅仅是独特的呼唤叫声,更有其身上独一无二、幼驹熟悉的气味。只需派人将母马与马驹分别短暂牵开,稍待片刻,令马驹逐一去靠近、嗅闻母马,那愿意主动亲近、低头寻找乳头吮吸的,自然便是其亲生母亲。
何须像某些方法那样,还要特意喂饱母马那么麻烦?万一现场有母马恰好奶水不足,或者马驹此刻并不饥饿呢?
岂非容易误判?” 他提出的方法更加直接,更符合生物本能与逻辑,相比之下,让禄东赞那依靠喂食草料引诱母马呼唤的方法,瞬间显得笨拙且不够严谨,相形见绌。
禄东赞的脸色已经由青转白,握着节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最后是第三题,分辨两头巨木的首尾。杜远甚至连水都没让人去取,他直接吩咐侍卫将两根木头并排立起来,然后指着木头一端的横截面,对李世民和众臣朗声道:“陛下,诸位同僚请看,树木生长,其横截面的年轮自有疏密规律。
受光照、风向、养分吸收等多方面因素影响,树木向阳、生长更旺盛的一端(通常是树梢方向),细胞分裂快,形成的年轮相对稀疏、宽大;而背阴、生长较缓慢的一端(通常是树根方向),细胞分裂慢,年轮则相对密集、狭窄。
只需仔细观察、对比这两端截面的年轮间距,便可清晰、准确地分辨出根梢,何须将其投入水中,观察那并不总是准确的浮沉之势?”
他走到其中一根木头旁,手指清晰地指向一端截面:“诸位请看,这边年轮明显较为稀疏、间距较宽,是为树梢;而另一边年轮明显密集、间距较窄,是为树根。” 道理浅显而科学,直指事物本质,比那依靠木头在水中浮沉来判断的方法,更显高明,更令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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