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苑的破败厢房内,冰冷刺骨的寒意与劫后余生的疲惫尚未完全褪去,云映雪已如同绷紧的弓弦,重新校准了目标。亡母遗书的字句依旧灼烫着灵魂,身世的迷雾沉沉压在心头,但老夫人佛堂那场生死搏杀和谢砚之臂膀上狰狞的伤口,如同最残酷的鞭策,将她骨子里的坚韧与狠厉彻底激发。
她不再是那个在侯府夹缝中求存、只知隐忍查账的孤女了。她是被逼到悬崖边、手握利刃的复仇者,更是这场滔天棋局中,必须学会主动落子的棋手!
天色微明,风雪暂歇。侯府内弥漫的混乱与恐慌,如同一层浓重的、带着血腥味的雾气,成了她最好的掩护。趁着府中护卫主力仍在暖香堂和佛堂附近搜查“刺客余党”,人心惶惶,无暇他顾,云映雪如同幽灵般回到了西跨院。
院中那两个曾如门神般看守她的粗壮婆子早已不见踪影,想必已被卷入这场风暴。西跨院,这座曾禁锢她的冰冷囚笼,此刻竟成了她暂时的避风港,更成了她发起反击的起点!
她迅速换下沾满血污泥泞的破旧中衣,穿上唯一一件半新的靛蓝棉裙。冰冷的水拍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更加清醒。肩头和手掌的伤口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动作冷静利落,仿佛那痛楚只是微不足道的干扰。
第一步,借势!
她走出西跨院,步履沉稳,脸上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混合着惊魂未定与强撑镇定的神情。目标直指外院账房。
账房内,一片死寂。几个账房先生和管事如同惊弓之鸟,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昨夜佛堂大火、夫人被软禁的惊天变故,人人脸上都带着恐惧和茫然。看到云映雪推门而入,所有人瞬间噤声,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惊疑、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昨夜佛堂之事虽被严令封口,但府中哪有真正的秘密?云映雪与那位“活阎王”谢侍郎一同出现在佛堂,后又神秘消失,紧接着佛堂起火、玄鸟令现、夫人被囚……这层层叠叠的线索,足以让这些精明的账房先生们在恐惧中拼凑出一个让他们心惊肉跳的“真相”:这位看似柔弱的云姑娘,背后站着的,是连老夫人和侯爷都忌惮三分的刑部侍郎!她,才是昨夜那场风暴真正的“引子”!
“云……云姑娘……” 账房总管李茂(就是之前与钱万贯过从甚密的那个)脸色煞白,额头冒汗,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您没事就好!昨夜可真是吓死人了……”
云映雪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惊惶的脸,没有回应李茂的客套。她径直走到主位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那里曾是林氏心腹、外院管事张顺的位置(张顺已在书房事件后被林氏灭口)。她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指尖拂过冰冷光滑的桌面,然后,缓缓坐了下去。
这个动作,无声,却如同惊雷,在死寂的账房内炸响!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李茂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李管事,”云映雪的声音清冷平稳,如同碎冰相击,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昨夜佛堂遭劫,老夫人受惊,侯爷震怒。府中上下,人心浮动。值此多事之秋,账目乃府中命脉,不容有失。”她微微抬起眼睑,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入李茂闪烁不定的眼中,“自今日起,府中所有账目出入,无论大小,皆需经我复核签押,方可生效。库房钥匙,也暂由我保管。李管事,可有异议?”
异议?
李茂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哪敢有异议?!昨夜他负责“海味”采买的事情,本就与私盐洗钱脱不了干系,如今林氏倒台,佛堂又出事,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前这位云姑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本身就是最大的威慑!她背后那位谢阎王,更是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存在!
“没……没异议!绝对没异议!”李茂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云姑娘……不,云管事!您能主持大局,是府中之福!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协助您打理账目!” 他立刻改口,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其他账房先生和管事见状,哪还敢有半分犹豫?纷纷躬身行礼,口中称是,看向云映雪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顺从。
借谢砚之的势,不费吹灰之力,云映雪便以雷霆之势,将侯府的经济命脉——账房,牢牢握在了手中!速度快得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第二步,安插!
掌控账房只是第一步。信息,才是真正的力量。她需要眼睛和耳朵,遍布侯府各个角落。
她没有动李茂这些老油条,他们根深蒂固,暂时留着稳住局面更好。她的目光,投向了那些被林氏打压、边缘化,却又熟悉府中事务、渴望出头的底层仆役。
她首先找到了那个曾被林氏贬去浆洗房、眼神却依旧精亮的老账房孙先生。此人因性格耿直,当年得罪过林氏,一直郁郁不得志。云映雪以账房人手不足、急需熟手为由,将他调回账房,委以复核田庄租赋的重任,实则是让他利用核查租赋的机会,接触各庄头,收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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