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内,烛火通明,驱散了深秋夜晚的寒意。
姜保宁慵懒地歪在暖榻上,捧着情客刚奉上的龙井茶小口啜饮。
“可算是结束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茶杯递给情客,声音带着点软糯的沙哑,“今日这一场,比打十场马球还累人。还好,一切顺利,没出大岔子。”
情客接过茶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兴奋:“小姐今日在殿上真是太厉害了!那气势,那口才,把那鞑靼使节驳得哑口无言!还有老爷站起来的时候,奴婢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结果老爷几句话,简直像定海神针!还有陛下最后那句再启战端,奴婢听着都觉得热血沸腾!”
姜保宁被她逗笑了,嗔道:“好了好了,你这丫头,嘴就没个把门的。今日是借了父皇和兄长的势,也亏得谢燕徊……”
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眼中流露出几分深思和庆幸。
“亏得谢侍卫怎么了?” 一个清朗而带着一丝探究意味的声音突然从殿门口传来。
姜保宁和情客都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太子李承鄞不知何时已站在殿门口,他换下了宴会的礼服,只着一身玄色绣金常服,身姿挺拔,玉带束腰,更显得肩宽腰窄。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平静湖面下的暗流,静静地看着姜保宁。
情客吓得连忙福身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姜保宁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心中警铃微作。
他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还悄无声息的?
“你怎么来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询问。
李承鄞缓步走进殿内,目光扫过情客,淡淡道:“下去吧。”
“是。”
情客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不敢多言,连忙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带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烛火噼啪轻响,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李承鄞走到暖榻边,并未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姜保宁,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眼神却更加锐利:“太子妃的寝殿,孤不能来?”
姜保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过头:“没有。只是殿下刚从前殿回来,不先去歇息么?”
“歇息?”
李承鄞轻笑一声,俯身,一手撑在暖榻的扶手上,将姜保宁半圈在自己与榻之间,距离拉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畔,“孤心里存着疑问,不弄清楚,怕是歇不安稳。”
姜保宁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强作镇定:“殿下有何疑问?”
“疑问?”
李承鄞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今日殿上,宁宁勇气可嘉,临危不惧,辩才更是令孤刮目相看。”
他先夸了一句,话锋却陡然一转,带着一丝玩味,“不过……孤倒是很好奇,你身后那个叫谢燕徊的侍卫,孤之前似乎从未在东宫侍卫名录里见过?他是何时添上的?孤这个东宫之主,竟不知情?”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哦,他啊。是……进宫之前,偶然救下的一个人。看他身手尚可,又无处可去,便留在身边做个护卫了。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没特意禀报殿下。”
“进宫之前?偶然救下?”
李承鄞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听不出喜怒,“身手尚可?呵,能在鞑靼大军后勤重地偷出关键粮草,还能在重重追捕下活命,最后辗转回到澧朝……这份本事,恐怕不仅仅是身手尚可吧?宁宁这偶然救下的,可真是位难得的人才啊!”
他的话语看似赞叹,实则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在敲打姜保宁的心防。
她抬起头“殿下过誉了。他当时……很狼狈,就是个走投无路的流民。臣妾看他可怜……”
“流民?”
李承鄞打断她,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锋,“一个能在鞑靼王庭后勤重地精准偷走关键物资的流民?一个能在那种环境下活下来、还能准确找到你这位太子妃求救的流民?宁宁,”
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脸,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声音压得更低“保宁,你当孤是三岁孩童,还是觉得孤这个太子,在东宫安插几个眼线的本事都没有?流民入京,皆有登记造册,收容安置皆有定例。他的名字在哪个册子上?何时被你所救?在何处所救?救下之后,又是如何偶然成为你的侍卫,被你带入宫中,甚至今日还站在了紫宸殿上?!”
姜保宁的脸色微微发白。她知道瞒不住了。
李承鄞的政治嗅觉过于强大,掌控欲远超她的想象。
她最终只是抿紧了唇,倔强地别开脸,不再言语。默认了。
看到她这副默认的姿态,李承鄞眼底的寒意更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至亲之人排除在外的恼怒和受伤。
他没有暴怒,也没有厉声呵斥,只是猛地直起身,周身散发出一股冰冷的低气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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