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克车的引擎发出最后一声垂死的呜咽时,林薇正在补口红。小镜子里的自己唇色发乌,像涂了层没干的血,她皱着眉往唇峰叠了点正红色,膏体蹭到唇角,像道新鲜的伤口。副驾的张诚突然狠狠捶了把方向盘,喇叭发出嘶哑的"嘀——"声,惊得路边槐树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起,黑黢黢的翅膀扫过灰蒙蒙的天,落下几片带泥的羽毛,正好砸在挡风玻璃上。
"操,什么破地方。"张诚扯了扯领带,昂贵的真丝领带上沾了点油渍——是刚才他低头看导航时,林薇故意打翻的咖啡蹭到的。他今天穿了身深灰色西装,是为了晚上庆功派对特意准备的,现在裤脚沾着的泥点让他满脸嫌恶,"早知道走高速了,省得在这种鬼地方抛锚。"
林薇抬头,看见路牌上"黑槐镇"三个字的漆掉了一半,"槐"字的木字旁被虫蛀成个歪歪扭扭的叉,像用指甲刻上去的。镇子入口的铁架上挂着条横幅,红底黑字被风吹得卷起来,露出底下的字:"杀人魔在逃,留意身边人,锁好门窗"。风大,横幅拍打铁架的声音"啪嗒啪嗒"的,像有人在用指甲挠铁皮,听得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派对要迟到了。"林薇把口红塞回鳄鱼皮包里,包面蹭到座椅上的霉斑,留下道灰痕,"这件礼服可是你在巴黎买的,沾了土就洗不掉了。"她拽了拽香槟色裙摆,上面的水钻在夕阳下闪着冷光,像撒了把碎玻璃——这是张诚上个月送给她的三周年礼物,也是他出轨被发现后,用来堵她嘴的赔罪品。
张诚没理她,推门下车时,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碎石子路上,发出"嘎吱"的脆响,听得人牙酸。他绕到车头,猛地掀开引擎盖,一股焦糊味"轰"地涌出来,像烧着的头发,呛得林薇捂住鼻子。她看见他后颈有块新鲜的擦伤,三道血痕整整齐齐的,像被人用指甲抓过——昨晚他说在公司加班,回来时脖子上就多了这道印。
"电路烧了。"张诚的声音隔着缭绕的白汽传过来,闷闷的,他用手指戳了戳某个零件,黑油立刻沾了满指,"这鬼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我得去前面找找加油站。"
林薇往镇子深处看,街两旁的房子都是黑的,木板门紧闭着,窗缝里没有一点光,像一排没睁眼的棺材。只有街角的杂货铺亮着灯,灯泡用块褪色的红布罩着,透出的光红兮兮的,像在淌血。门帘是块蓝布,上面绣着的五角星磨得发白,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里面摆着个玻璃柜台,反射着诡异的红光,柜台上似乎摆着把斧头,木柄被磨得发亮。
"我跟你一起去。"她解开安全带,手指却在发抖——横幅上"杀人魔"三个字的笔画像活了,往她眼里钻。上周她偷偷翻张诚的手机,看见他和秘书小雅的聊天记录,小雅说:"那个女人要是识相点,就该消失。"张诚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后面跟着句:"黑槐镇那边,最近不太平。"
"不行。"张诚"砰"地关上引擎盖,脸上沾着油污,把他英挺的眉眼糊得有些狰狞,"你在车里等,锁好门。我很快回来,回来会敲三下门,"他顿了顿,屈起指节敲了敲车门,"咚、咚、咚,很规律的三下。不是这样就别开,听见没?"
他的眼神很认真,拇指蹭了蹭她的脸颊,带着引擎盖的焦糊味:"别怕,我二十分钟就回来。"指尖划过她唇角时,力道突然重了些,像是在警告。林薇盯着他转身的背影,看见他西装袖口沾着点红,不是她的豆沙色口红,倒像是小雅最喜欢的正红色。
车里的电子表跳成七点半,太阳正往西边的山坳里沉,把云染成紫黑色,像块浸了血的抹布。林薇按下车锁,"咔嗒"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她又检查了两遍,车窗摇到只剩条缝,够透气,又够窄,刚好能看见外面,却钻不进人。副驾的储物格里放着把水果刀,是她早上出门时特意带的,刀鞘上还沾着片玫瑰花瓣——张诚说要带她去郊外野餐,结果却把车开到了这种地方。
等了大概半小时,镇上开始起雾。白蒙蒙的,从街尾往车头漫,裹着股土腥气,像刚挖过的坟地。杂货铺的红布灯突然闪了闪,"滋啦"一声灭了,街角瞬间陷进浓稠的黑暗,连张诚刚才站过的地方都空了,像从未有人去过。林薇想起张诚手机里的定位记录,他上个月来过黑槐镇三次,每次都在深夜,停留时间不超过一小时。
林薇的心跳开始加速,攥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屏幕上还是没信号,只有壁纸在亮——是他俩在马尔代夫拍的合照,张诚搂着她的腰,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时候他还不穿西装,总爱穿件白T恤,说这样显得年轻,配得上她。可现在她才发现,照片里张诚的手,正死死掐着她的腰,指节都泛白了。
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到五米。车窗外的老槐树影变得模糊,枝桠在雾里晃来晃去,像很多只瘦骨嶙峋的手在抓挠。林薇把空调关了,怕压缩机的声音盖过敲门声,车厢里顿时静下来,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还有雾打在玻璃上的"沙沙"声,像有人在用砂纸磨窗户。她摸到储物格里的水果刀,刀柄冰凉,让她想起小雅手腕上的银镯子,张诚送的,和她的一模一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