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车最终还是开走了,尾灯消失在夜色里,像一声戛然而止的叹息。
温窈独自站在酒店门口,晚风带着凉意穿透单薄的礼服裙,激起一阵寒颤。手里那包桂花糕的温度,却固执地透过油纸,熨帖着她冰凉的掌心。
香甜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霸道地驱散了她肺腑间残留的酒气和绝望。这味道太熟悉了,熟悉到瞬间就能将她拽回遥远的过去。
不是六岁被抢走桂花糕那次。是更早,在她对“沈砚清”这三个字还只有模糊印象的时候。
大概四五岁吧,在一个同样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大人们在高谈阔论,她被忽视在角落。那时候的她,还不是后来那个能言善辩、懂得用乖巧伪装自己的温家千金,只是个因为害怕陌生环境而偷偷掉眼泪的小丫头。
就是那个时候,一个同样穿着小西装、板着脸像个小大人的男孩,默不作声地塞给她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点心。就是这种桂花糕。
她忘了当时有没有说谢谢,只记得那甜糯的滋味冲淡了所有的委屈。也忘了那个男孩后来去了哪里,长什么样子。记忆模糊得只剩下那块糕点的味道。
后来,怎么就变成了死对头呢?
温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弧度。好像就是从六岁那次,在沈家花园,她好不容易又得到一块心心念念的桂花糕,还没舍得吃,就被那个讨厌的沈砚清一把抢走,还恶劣地当着她的面,一口吞了下去。
她当时哭得惊天动地,从此就跟他杠上了。抢玩具,告黑状,考试争名次,竞选班干部……但凡能分出高下的事情,他们都要争个你死我活。这战争,一路从幼稚园打到了大学,直到温家出事。
十六年。
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只有竞争和厌恶。
可今晚,他这算什么呢?羞辱她的新方式?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可这“枣”,偏偏是她童年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印记。
胃里空得发疼,抗议的痉挛一阵阵传来。从知道要参加这场“拍卖会”开始,她就没吃下任何东西。
尊严在生存面前,有时候不堪一击。
温窈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却没有任何一辆车是属于她的了。家,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也早已被查封。
她无处可去。
犹豫了片刻,她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指,彻底撕开了油纸包。桂花糕软糯洁白,点缀着金色的桂花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却带着难以言说的酸涩。
一块糕点下肚,稍微驱散了些许寒意和虚弱。但现实的问题,像冰冷的潮水般再次涌来。
今晚住哪里?明天怎么办?
她拿出那个屏幕已经有些碎裂的手机,电量告急。通讯录翻来翻去,那些曾经和她姐妹相称的名媛们,此刻却让她无法按下拨打键。雪中送炭的太少,看她笑话的太多。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淹没时,一条短信挤了进来,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沈氏集团人事部:温窈女士,您好。恭喜您通过初试,请于明早九点,携带个人简历及身份证明,至沈氏集团总部大厦28楼总裁办,参加总裁助理岗位最终面试。地址:……】
温窈盯着屏幕,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电量过低出现了幻觉。
沈氏集团?总裁助理?面试?
她什么时候投过简历?更何况是沈砚清的总裁办助理?!
这简直比刚才宴会上发生的一切还要荒谬绝伦!
是沈砚清?一定是他搞的鬼!他刚把她从那个火坑里拉出来,转头就把她推进另一个陷阱?让她去给他当助理,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好看她如何狼狈、如何摇尾乞怜?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羞辱,这绝对是赤裸裸的羞辱!
她几乎要立刻回拨那个号码,或者找到沈砚清,将这条短信摔在他脸上,告诉他她温窈就算流落街头,也绝不会去他那里受这份屈辱!
可手指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流落街头……
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中了她。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尊严,但父母呢?家里还有一堆债务呢?虽然沈砚清声称沈氏接手了新能源项目,但具体情况未知,陈总那边显然已经得罪死了。如果她再失去这个机会……
去沈氏,意味着要每天面对沈砚清,意味着无尽的难堪和折磨。
不去,意味着立刻失去安身之所,意味着温家可能真的永无翻身之日。
这是一个阳谋。沈砚清甚至没有露面,只是轻飘飘的一条短信,就把选择权抛给了她。而他笃定,走投无路的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温窈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桂花香味的浊气。再睁开时,眼底那些混乱、委屈、愤怒的情绪,已经被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取代。
她拿出粉饼,就着手机屏幕的微光,仔细补了补妆,遮住眼角的微红。然后,她挺直脊背,走到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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