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在嘉州城西巷落脚行医,起初并未引起太多关注。一个带着孩子、驾着破旧楼车的游方郎中,在这繁华之地实在不起眼。他的诊金收得随意,有时几文钱,有时甚至是一把青菜、几个鸡蛋,遇上实在穷苦的,分文不取也是常事。这般做派,在旁人看来,倒更像是个心善却未必医术精湛的落魄书生。
然而,名声这东西,往往不胫而走。
起初是隔壁王婆婆多年的老寒腿,在李莲花几帖温热通络的膏药和一套他亲自演示、简单易学的活络操调理下,竟在连绵阴雨天里破天荒没再钻心地疼。王婆婆逢人便夸:“李家郎中,别看着年轻,是真有本事!”
接着是对街铁匠张叔那因常年打铁、震动受损,时常麻木刺痛的右手腕。李莲花没用针,没用药,只是让他暂停打铁三日,然后用一种特殊手法每日为他推拿按揉半个时辰,辅以温和的药油。三日后,张叔惊愕地发现,那困扰他多年的麻木刺痛感,竟减轻了大半!张叔是个实在人,不会花哨言辞,只是默默将李家郎中的名字,刻在了心里,并用自己的方式回报——莲花楼有些需要修修补补的零活,他总抢着帮忙,分文不取。
真正让“李神医”之名在小范围内传开的,是巷尾刘奶奶家的小孙子。那孩子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浑身发热,请了几个郎中都说寒气入体,开了温补的药,却越吃越严重,眼看小脸蜡黄,气息奄奄。刘奶奶哭天抢地,几乎要绝望。
李莲花被王婆婆硬拉了过去。他只看了一眼孩子泛着不正常红晕的小脸和干燥起皮的嘴唇,又仔细问了发病前后的细节,便摇了摇头。
“不是寒症,是热毒内陷,兼有食积。”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再用温补药,便是火上浇油。”
他当即开了方子,却不是去药铺抓药,而是让刘家人去寻几味极其常见的野菜和树根,又用随身携带的银针,在孩子几个穴位上轻刺放出了几滴紫黑色的血。
不过半日,那孩子的热度便开始消退,当晚便能喝下些米汤。三日后,竟已能下地玩耍。
此事在街坊间引起的震动非同小可。那几个之前误诊的郎中脸上挂不住,私下议论,说这李郎中不过是运气好,碰巧用了偏方。但寻常百姓不管这些,他们只看结果。刘奶奶更是将李莲花视作救命恩人,几乎要给他立长生牌位。
渐渐地,来找李莲花看病的人多了起来。他不像某些名医那般故弄玄虚,问诊细致耐心,解释病情深入浅出,用药往往寻常可见,却总能恰到好处。更难得的是,他似乎极擅长安抚人心,三言两语便能消解病患的焦躁与恐惧。
一位因家中连遭变故、忧思成疾、终日惶惶不安的妇人,被他一番“人生如四季,寒冬过后必有春”的宽慰,配合几味疏肝解郁的寻常草药,竟慢慢打开了心结。
一个读书读得魔怔、以为自己中了邪的书生,被他用五行生克、心神相依的道理一番“忽悠”,又辅以安神定志的茶饮,没过几天便恢复了正常。
他的名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不再局限于西巷,开始有城东、城南的人慕名而来。
“西巷那位驾着莲花楼的李神医,医术高明,心肠也好!”
“听说他用药如神,还擅长安抚心神,是位仁心妙手的神医!”
人们如此传颂着。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信服。总有那么几个自诩医术高明或心怀嫉妒之人,暗中观察,试图找出他错处,却总无功而返。李莲花行事看似随意,实则滴水不漏,开的方子纵使简单,也总能切中病机,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一日,夕阳西斜,李莲花送走最后一位前来复诊的咳嗽病人,正准备收摊。
一位衣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而来,对着李莲花恭敬行礼:“可是李神医?我家老爷久闻神医大名,特命小人前来相请,府上老夫人旧疾复发,痛苦不堪,望神医移步施以援手,诊金必定丰厚。”
李莲花抬眼,看了看那天色,又看了看对方焦急却难掩一丝倨傲的神色,慢悠悠地整理着桌上的药材,语气平淡:“今日已晚,不便出诊。若老夫人病重,可即刻送来。若不便,明日清晨,可来此排队。”
那管家一愣,似乎没料到这看似落魄的郎中竟会拒绝自家老爷的邀请,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想到老爷的吩咐和老夫人的病情,只得压下火气,悻悻道:“既如此,小人明日一早便护送老夫人过来。”
李莲花点点头,不再多言。
待那管家走后,一直在旁边安静写字的阿沅抬起头,小声问:“李叔叔,为什么不去呀?他们家好像很有钱。”
李莲花笑了笑,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看病救人,讲的是缘法,不是权势。再说了,”他指了指天边绚烂的晚霞,“这么好的天色,陪着我们阿沅吃饭,不比去那些高门大院里看人脸色强?”
阿沅似懂非懂,但听到李莲花要陪她吃饭,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
乌素不知何时已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李莲花那看似慵懒、实则洞悉世情的侧脸上。
神医之名,已起于这嘉州城的市井巷陌。
而这名声,究竟会引来什么,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李莲花看着街面上逐渐亮起的灯火,听着远处传来的、隐约夹杂着他“神医”名号的议论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水,已经开始浑了。
就等着该来的鱼,自己游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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