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登州府,招虎山脚下。
一支长长的车队正迤逦而行,领头打着“钱氏商会”的旗号,沿着崎岖山路缓缓向破庙方向移动。随行六七百人,或骑马护卫,或步行压车,皆是风尘仆仆的伙计打扮。
“来人止步!”
“来人止步!......再近一步杀无赦——”前方骤然响起一片暴喝。
刘朔领着钱斌并排骑在高头大马上,在数十骑亲卫的簇拥下来到车队最前方。他伸手接过沈如默递来的望远镜,望向前方远处的山路。
山脚破庙前头,那条钻进招虎山的路,活脱脱一个向外敞口的大喇叭。两边是连绵相接的高山像两道墙似地挤过来,山脚底下,挨着这破庙的地界儿,是平坦坦的一片开阔地,可再往山里头望,随着两边山崖越贴越近,这路啊也一路收窄,到这,也就到真正到了上招虎山的路了!
此刻那破庙门前黑压压一群人,跟蚂蚁窝似的,排着参差不齐的队列,勉强算有个阵型。
身上穿的是乱七八糟,有套着抢来的破旧秀才长衫的,有的胡乱裹着匹绸缎,甚至还有个贼人滑稽地披着件残破的妇人长裙!有些料子看着不错,却全都脏兮兮、油腻腻的。
这帮家伙嘴里呜嗷乱叫着,挥着朴刀、木枪,一个个面露豺狼般的饥渴与残忍戏谑,着他们如看死人!
将望远镜塞给沈如默,刘朔一抬手,庞大的车队仿佛收到无声的军令,立刻由动入静,稳稳当当定在了原地。
对面相去不过百来步的土匪堆里一阵骚动,一个身高体壮、瞎了只眼、脸上横肉虬结的凶汉挤出人群,肩头扛着把雪亮亮的鬼头大刀,迈着螃蟹步晃悠到车队前头,离马队最前面的刘朔等人也就十步来远。
他嘴里斜叼着根草根儿,朝马下冻硬的地面狠狠啐了一口浓痰,那只仅存的独眼充满恶意地在刘朔和钱斌身上来回逡巡:
“钱大财主是哪个?我家寨主让老子问一声,银子可备足了?”
刘朔使了个眼色。钱斌心领神会,慌忙从马背上滑下来,朝这独眼凶汉拱了拱手,声音发颤:
“我......我便是。银子都在车上,五十万两,分毫不少。”
他强自稳住心神,恳求道:
“敢问......敢问大王,我那孩儿......钱颖......可否先让小老儿......见上一面?”
“嘿嘿嘿,急个屌毛,总会让你们你爷俩‘团圆’的!”
独眼丑汉呲出满口黄牙,满是恶意地笑着,“团圆”俩字儿咬得特别重,话语里头那股子恶毒劲儿,任谁都听得出是在咒人黄泉下相见!
他贪婪地看向马上上的银箱,仅剩的独眼都冒出了精光,“寨主说了,先让老子验验!别他妈拿石头糊弄老子!”
说罢,一个箭步就蹿到打头那辆马车边,抡起鬼头大刀照着铜锁就劈!“哐啷”一声脆响,锁子应声而断!他一把掀开箱盖——
嚯!好家伙!
里面整整齐齐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白花花银锭,在日头底下反射出一片刺眼夺目的银光!
“嗡!”
独眼丑汉只觉得脑子“轰”地一下懵了!被这从满满一大箱的银子晃得头晕目眩,独眼圆瞪,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哈喇子顺着裂开的嘴角啪嗒啪嗒滴在他那脏乎乎的绸缎衣襟上。
他像中了邪一般,伸出鸡爪子似的黑手,在冷冰冰、沉甸甸的银锭堆里又抓又摸,搅合了半天才喘过气儿来。
“哈哈哈哈!发了!真他娘发了!”
他失心疯似的大笑,忙不迭地抓起几块大银锭就往他那破袍子里塞!回过点神,又是狂笑着又劈开好几口大箱子,里面满满的,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山!
他这儿摸摸,那儿蹭蹭,把自己身上揣满了银子,这才心满意足,冲着钱斌怪笑道:
“钱老爷不愧他娘的是信人啊,好人啊!哈哈......昨儿山寨开了盘口,赌你舍不舍得来带银子来赎崽子,老子还押你不来呢......”
“娘的咧,五十万两雪花银!,怕是皇城里的天仙娘娘都够买几个暖被窝生娃娃了,你这老东西还真舍得往外掏?!换老子?亲儿子也得丢粪坑里!哈哈哈哈......”他肆意地拍打着银箱,满嘴污言秽语。
钱斌心如刀绞,脸上还得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大王......说笑了。小人......仅此一颗独苗......您看,银子......都在这儿了,我儿......犬子可否......放还......”
“啧!你看你又急!”独眼丑汉撇了撇嘴,翻着白眼道:
“来前儿寨主发话了!你们先滚蛋!银子留下,待爷爷们仔细过过秤、验验成色!要是半分不差......哼哼,过几天保证将钱公子一根毫毛不少地送回到府上!够意思吧?哈哈哈!”
钱斌闻言顿时眼前一黑,脸色煞白,脚下发软几乎瘫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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