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所有的冷漠,所有的疏远,所有的刻意争吵……都是故意的!”
洛诗蝶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尖锐的哭腔,但眼泪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他以为……他以为这样做,等他死的时候,我们就不会太难过!”
“他以为……提前把关系弄僵,就能减轻我们的痛苦!”
这个真相,比单纯的背叛和抛弃,更加残忍百倍。
一个深爱着家人的男人,用最愚蠢、最自以为是的方式,亲手摧毁了自己最珍视的幸福,以为这是一种“保护”。
他导演了一场漫长的冷酷戏码,却不知,这种“善意”的凌迟,带给妻女的创伤,远比死亡本身更加深重。
梁迹彻底明白了。
他明白了洛诗蝶对“逻辑”的执念从何而来,因为她亲身经历了最爱的人,用自认为“逻辑正确”却情感上彻底错误的方式,摧毁了一切。
她拼命学习逻辑,或许正是想找到一种真正“正确”的、不会伤害所爱之人的方法。
洛诗蝶说完这最核心的真相,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她微微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声音沙哑地问:
“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这个问题,承载了太多年的委屈、愤怒、不解和深藏的爱。
梁迹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走上前,轻轻地、坚定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他需要用行动告诉她,他理解了她所有的痛,也接纳了她因此而变得复杂的全部。
被梁迹紧紧拥入怀中,洛诗蝶一直强撑的冷静外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的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心跳。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父亲……留下了一大笔钱。”
“足够让我和母亲衣食无忧。”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陷入了更冰冷的回忆。
“可是……钱,治不好绝望。”
“母亲……她彻底垮掉了。”
“她不再弹琴,不再打扮,整天就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
“那种绝望……像一种病毒,传染给了这个家里的每一寸空气,也传染给了我。”
她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
“后来……她开始想要改嫁。”
“她想找一个男人,任何男人都行,只要能把她从这片绝望的泥潭里拉出来。”
洛诗蝶发出一声极轻的、自嘲般的冷笑。
“可是她发现,因为带着我这个‘拖油瓶’……”
“她在婚恋市场上的‘条件’大大贬值了。”
“没有几个条件好的男人,愿意接受一个带着这么大女儿的寡妇。”
“于是……”
“她开始恨我。”
她说得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听者的心里。
“她觉得,是我拖累了她。”
“是我阻碍了她寻找新生活的路。”
“她把对父亲的怨、对命运的恨、对生活的所有不甘……”
“全部,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洛诗蝶的声音终于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哭腔,但她依然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更紧地抓住了梁迹后背的衣服。
“冷言冷语是家常便饭。”
“心情不好时的打骂……也不少见。”
“这个曾经充满了爱和音乐的房子……变成了我的囚笼。”
“我每天活在恐惧和自责中,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罪人,是个不该存在的累赘。”
梁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身躯的颤抖。他的手臂收得更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那段冰冷的记忆。
梁迹沉默着,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极致的绝望、母亲的恨意、她如今近乎非人的理性与强大……这些线索在他脑海中碰撞、串联。
一个最大胆,却最合理的推测逐渐成形。
“你……那最黑暗的时刻,选择了‘死’一次?”
“这种置之死地……让你从那片地狱里走了出来。”
“也让你……真正成为了我的‘同类’。”
他刻意避开了“自杀”这样直白的词,用了更接近本质的“尝试”和“置之死地”。
这是一种保护,更是深刻的理解,他懂得那种被逼到绝境后,唯有彻底毁灭旧我,才能重生的决绝。
洛诗蝶在他怀里微微一僵。
随即,一种奇异的放松感在她身上蔓延开来。
“嗯。”
她慢慢抬起头,异色瞳中已无泪水,只剩一片看透世事的冰冷清明。
“是的,当我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再回来时……”
“我突然‘洞察’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物理定律:
“我发现,父亲的病与死,母亲的绝望与迁怒,我所遭受的一切……”
“其实,和‘我’这个个体,关系并不大。”
“那只是自然规律的必然驱使。”
“疾病摧毁生命,绝望扭曲人性,脆弱的人在痛苦面前会寻找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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