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
那虬髯大汉闻言发出一声响亮冷笑。
他指着那满身泥污的妇人和啼哭不止的孩子,又指了指周围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对着官兵怒吼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官府治下!”
“在他们快要饿死的时候你们的官府在哪里?!在他们的孩子受冻生病的时候你们的官府又在哪里?!”
这一番话让原本麻木的灾民们眼中开始重新燃起怒火,他们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那些衙役。
“现在你们倒是有本事来欺负这些手无寸铁的妇孺了!”
“我们白莲社不信官不信帝,只信我们自己的‘无生老母’!只信我们自己的兄弟手足!”
那虬髯大汉将手中木棍重重往地上一顿,声震四野,
“今天有我们在这里,你们谁也别想动他们一根毫毛!”
那几名官兵看着对方人多势众,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灾民眼中渐渐燃起足以将他们生吞活剥的怒火,自知讨不了好只能灰溜溜地骂咧咧走了。
一场冲突消弭于无形。
但那名虬髯大汉那句“不信官,不信帝”却如同惊雷在萧济安的耳边炸响。
他看到周围那些原本麻木的灾民在看向那些白莲教徒时,眼神里已经不再是空洞,而是多了一丝光亮。
而那名被扶起的妇人更是抱着孩子,对着虬髯大汉和那面飘扬的白莲旗重重磕了下去。
“活菩萨……你们才是活菩萨啊!”
“回去吧。”
萧济安放下车帘,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马车调转方向,缓缓驶离了那片充满了绝望与骚乱的灾民营。
返回王府的路上,萧济安一言不发。
赵虎能感觉到自家殿下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寒意,比在天哭雪山面对风雪时还要冰冷。
当马车重新驶入京城高大城门,再次被繁华灯火与喧嚣人声所包围时,这份沉默依旧没有被打破。
直到马车在定北王府门前停稳,天色已晚。
府内的气氛与城外的地狱景象截然不同。
下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走路的步伐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
他们都知道,自家王爷今日在朝堂之上舌战群儒,不仅没落下风,反而还从陛下手中挣来了一个拥有莫大实权的“京畿灾民安置与工程督造司”。
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手段!
王若薇早已在二门处翘首以盼,她今日没有穿那身华贵王妃正装,只着了一件素雅鹅黄色长裙,青丝如瀑用一根简单碧玉簪子挽起,清丽得如同一朵雨后梨花。
看到萧济安的身影出现,她那双始终带着忧色的清亮眼眸终于绽放出明亮光彩。
“回来了?外面都传遍了,说你今日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大获全胜呢。”
这句带着雀跃的话语让萧济安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
他看着妻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一暖,将在城外见到的那份沉重暂时压在了心底。
“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
萧济安任由她为自己整理衣领,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他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兰花香气,心中那份因直面人间疾苦而生的寒意悄然散去了大半。
他握住她微凉的小手,拉着她一同向内院走去。
王若薇冰雪聪明,从他那看似轻松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疲惫。
她没有再追问朝堂上的细节,她知道那些勾心斗角只会给丈夫带来更多的疲惫。
她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温声道:
“今日一定累坏了。我让厨房给你炖了清肺润喉的银耳雪梨汤,先去用些汤羹去去乏吧?”
“好。”
萧济安笑着点头。
饭厅之内早已备好了几样精致小菜。
王若薇亲自为他盛了一碗汤,看着他喝下才轻声问道:
“接下来是不是会更难?”
“嗯。”
萧济安没有隐瞒,
“今天我虽然拿到了督造司的差事,但你也看到了,这只是一个空架子。户部不会给我钱,工部不会给我人。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王若薇看着他眼中满是认真。
萧济安看着妻子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心中一暖。
他放下汤碗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梁。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我回来的时候能喝到你炖的这碗汤,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这句带着些许玩笑却又无比真诚的话,让王若薇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动人红霞。
她低下头声如蚊呐地“嗯”了一声,心中却像是被蜜糖填满。
一顿饭在温馨宁静的气氛中结束。
....
城外,乱葬岗。
这里是整个京畿地区最污秽、最绝望的角落。
因战乱和饥荒而死的尸体被草草扔在这里,与野狗争食。
冲天恶臭与绝望死气让这里成了活人的禁区。
然而在这片禁区的中心,一处早已废弃的巨大义庄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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