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阳转过头,循声望去。
只见断桥不远处,不知何时,来了一群衣着华贵的男女,手中各自撑伞,正在向这边漫步。
为首一名男子,约莫三十五岁年纪,头戴凌云巾,身穿粉缎道服,外罩一件纻丝对襟鹤氅。
体态雍容、面目端正,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程光阳好奇对方身份,主动向前几步,合袖道:
“不才泉州府举人程光阳,此番入京赴试,途径杭州,久慕西湖风物,特来一晤,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好说,在下汪汝谦,徽州歙县人氏,寓居杭州多年,以贩盐卖茶为业。”
汪汝谦回了一礼,笑着道:“某素来雅好诗词,适才听到贤弟身边丫鬟,吟诵香山居士的诗句,心中不觉意动,故而出言搅扰,惭愧,惭愧。”
程光阳愣了愣,总觉得此人的名字很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只好摇头道:
“汪兄何出此言,世上那些自称好诗者,大半不过是附庸风雅,唯有像兄台这般至情至性之人,才会闻诗而喜,随感而叹。”
“哈哈……贤弟真是个会说话的妙人。”
汪汝谦闻言,心情大悦。
这时,程光阳的几名同伴,陈鸣瑜、郑毓麒、吴天策,眼看程光阳似在与人谈话,纷纷朝这边走了过来。
程光阳当即向汪汝谦引见道:
“汪兄,这位是陈公鸣瑜,这位是郑伯英,这位是吴元雱,他们都是与我同邑的举人。”
汪汝谦一一向众人拱手行礼。
陈鸣瑜听说过汪汝谦的名字,微抚胡须道:“人称急公好义的‘黄衫豪客’汪然明,莫非就是足下么?”
“那不过是几个江湖朋友起的诨号,这位前辈见笑了。”
汪汝谦摆了摆手,对陈鸣瑜道:“前辈姓陈,又是温陵人氏,莫不是出自鲁旗陈氏?”
“正是。”
陈鸣瑜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意外,没想到汪汝谦还听说过自己的家族。
他们鲁旗陈氏,在泉州固然是簪缨世家,但要与江南当地的科举世族对比,那就只能算是小门小户了。
汪汝谦笑着道:“不瞒诸位,今日乃是涵所包公的七十寿诞,我与舍弟季元、从侄理直,好友李长蘅、蓝蝶叟、李竹懒、程偈庵,特地赶来为包公祝寿。”
所谓涵所包公,指的是钱塘名宦包应登。对方自从辞官之后,便一直隐居于西湖,在当地很有名望。
汪汝谦说到这里,转过身,向程光阳等人介绍起自己身后的几位男子。
面貌年纪与汪汝谦相似的,乃是他的弟弟汪季元,族侄汪理直。
几名头戴方巾,身穿青布直裰的,则是杭州本地的名士,李流芳、蓝瑛、李日华、程嘉燧。
介绍完在场男子,汪汝谦接着开始介绍身后一众随行的少女——这些少女,基本都是晚明历史上的江南名妓,只不过如今大都还未成名。
“这位是女史林天素,能诗擅画,笔致秀逸,与诸位一样,也是闽人。”
“这位是女校书张宛仙,博古通今、文采斐然,不输当世才子。”
“还有这位草衣道人王修微,更是雪肤花貌、清艳绝尘,非胜流名士,不与交游。”
晚明东南一带,士绅商贾,悠游狎妓,已是蔚然成风,不可禁止。
汪汝谦世代经商,家财万贯,平生共有三大爱好,一是广交名士,二是吟诗作赋,第三便是豢养姬妾。
万历末到天启年间,江南所有叫得出字号的名妓,或多或少,基本都跟汪汝谦有交集。
除了今日在场的这几位,还有名妓柳如是、杨云友,黄媛介等人,也曾短暂依附过他。
靠着与这些名妓的关系,汪汝谦建立起了庞大的人脉网络,虽是一介商贾,但却在江南手眼通天,无人敢小觑。
“见过诸位公子、老爷……”
随着汪汝谦介绍完毕,被他点到名的林天素、张宛仙、王修微等歌姬,皆款款走上前来,向在场众人低眉敛衽、屈膝问礼。
程光阳抬眼望去,发现这些女子,大都才十二三岁的年纪,比妙染还小,面容固然明艳,却也似稚气未脱。
心中不由得暗暗咋舌——
晚明这帮子变态士绅,看来个个都喜欢炼铜啊。
程光阳自己当然也喜欢萝莉,但他的底线是十五岁以上,眼前这帮少女实在太稚嫩了,身材估计也没发育完全,实在让他提不起兴趣。
只是他对众女子没兴趣,众女子对他却不然。
除了林天素,因为被汪汝谦格外宠爱,视为禁脔,不敢随意生出二心外,其他诸如张宛仙、王修微,皆站在一旁,悄悄用余光打量着程光阳。
在场所有男子中,程光阳年纪最轻,相貌也最清俊,星目剑眉、长身玉立。
再加上他举人的身份,对情窦初开又出身卑贱的少女而言,无疑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张宛仙和王修微的举动,很快就被程光阳身边的妙染察觉了。
妙染十分气恼,先是眼神不善地瞪着两人,随后又像炫耀一般,主动挽起程光阳半边胳膊,冲对面二女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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