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辽东败报传到京城已经半个月。
由于内阁首辅方从哲,一直躲在家中不肯到内阁办公,导致朝廷各种政务堆积如山,无人处置,消息传到宫内,万历帝无可奈何,只能派人传旨给方从哲,表示自己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命他马上到文渊阁视事。
得知皇帝不打算怪罪自己,方从哲这才松了口气,随后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重新回到文渊阁,抓紧时间处理各地送来的题本奏疏。
“方德清误国甚已,这样的大奸大佞,如何能出任宰臣!应该立刻将之驱逐出京!”
“对,还有兵部尚书黄嘉善,辽东经略杨镐,也应该一并驱逐,天下事都被他们几个弄坏了!”
大明辽东四路兵马,近十万军队出征,结果落得个三路惨败的结局,这件事在京城无疑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东林党阵营的言官,抓住这个机会,纷纷开始上疏。
有的弹劾内阁首辅方从哲,说他身为宰臣,理政无方,导致国事败坏。有的弹劾兵部尚书黄嘉善,说辽东兵败,都是黄嘉善促战导致的。还有的弹劾辽东经略杨镐,认为杨镐指挥无能,要求将其处以极刑。
“唉……这帮科道官,应急救时的方略,从来拿不出一条,上疏攻讦大臣,倒是个顶个地有能耐。”
眼下万事纷乱,轻易不能变更朝局,对于众言官的各种指责弹劾,万历帝全都选择视而不见,强行压了下来。
内阁首辅依旧由方从哲担任,兵部的事务,也还是由黄嘉善负责。
至于辽东经略杨镐,军队打了那么大的败仗,不管怎么说,杨镐都是第一责任人,万历帝自然不可能再让他留在辽东,很快便将对方召回京城,关入诏狱中,等待发落。
只是召回杨镐之后,接下来要派遣何人前往辽东收拾残局,万历帝心中却有些犹豫不定。
“来人,去把程光阳给朕叫到宫里来……”
乾清宫内,心烦意乱的万历帝,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程光阳。
早在辽东战事开始之前,程光阳便再三预言此战官兵必败,极力反对出兵,当时万历帝还非常生气,认为对方这是长蛮夷志气,灭王师威风。
如今再回想起来,意义却不一样了。
万历帝只觉得程光阳先前的种种表现,实在是有先见之明,立刻派太监出宫,请对方入宫,想听听他对接下来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
“程翰林,万岁爷爷有旨,要你立刻入宫面圣。”
崇北坊,二条胡同。
几名太监连同十数名锦衣卫,端着轿子来到程家府邸,很快找到程光阳,向他传达了皇帝的口谕。
得知皇帝要见自己,程光阳愣了愣,不敢耽搁时间,立刻随众人动身启程。
由于上回已经进宫过一次,这次他轻车熟路,很快就在毓德宫中,见到了万历皇帝。
“好了,平身吧。”
毓德宫内,程光阳进入大殿内,照例向皇帝行五拜一叩之礼。
万历帝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免礼,接着让人给他端来座椅,开口问道:
“程卿,先前你究竟是如何看出,我大明王师此番出战一定会败北的?”
“陛下,关于此事,臣之前在奏疏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程光阳拿捏着语气,低声道:“辽东边防败坏,由来已久,上次出征,朝廷征调兵马又急促,虽有十万大军,却如同临时拼凑出来的一般,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样的情况下,兵部竟然还频频促战,焉有不败之理?”
万历帝微微颔首,接着询问道:“那么照你的意思,倘若我大明王师,上回不要那么着急,先好好训练一两年再出征,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呢?”
程光阳听了这话,沉默了许久,摇头道:“说实话,臣并不赞成主动出战,以微臣浅薄之见,辽东现在只宜守,不宜攻,守则占据主动,尚有机会后发制人,攻则一着不慎,处处都会受制于人。”
“嗯,不错。”
听到程光阳这么说,万历帝先是有些不太高兴,但仔细沉思片刻,却又感觉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忍不住颔首称赞道:
“朕看你年纪虽轻,可言谈举止间,却处处透露着一种老成持重之感,难得,难得……”
沉默了片刻,万历帝继续开口问道:“眼下辽东新败,朝野内外人心惶惶,朕已经下令,命人到辽东拘捕杨镐,程卿,你觉得朕现在应该让谁到辽东,接任杨镐的位置合适呢?”
“陛下,臣乃翰林院修撰,无权讨论官员选任之事。此事陛下应该与内阁、吏部、兵部商议才是。”
程光阳摇了摇头。
万历帝不高兴道:“朕让你说你就说,你到京做官也快有三年了,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你平日里总该有所闻吧?”
“是……”
程光阳想了想,试探着道:“臣以为,原南直隶督学御史熊廷弼,素以才能出众闻名,此人应该可以接替杨镐,经略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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