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招募航海人才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沿海隐秘的圈子里荡开涟漪。而与此同时,一场更为复杂、更为凶险的博弈,正在远离波涛的京城权力中心悄然展开。璃记远洋船队的骨架正在江南秘密拼装,但若没有朝廷那张至关重要的“通行证”,这艘承载着沈清璃宏图伟略的巨轮,将永远无法驶离母港的束缚。
靖王府,松涛苑的书房,依旧笼罩在一种被精心呵护的宁静之中。沈清璃的孕期已近六月,小腹高高隆起,身形愈发显得笨重。她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腰后塞着软枕,腿下垫着矮凳,身上搭着薄毯。初夏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她手中拿着一卷《前朝海疆图志》的残本,目光却有些飘忽,显然心思并不全在书上。孕期的疲惫和腹中日益活跃的小家伙,让她精力难以长时间集中,但组建船队的庞大计划如同悬在心头的巨石,让她无法真正放松。
萧珩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几份密报和奏折。他看似在处理公务,实则眼角的余光时刻留意着榻上人的动静。见她眉心微蹙,放下书卷,轻轻揉着酸胀的后腰,他立刻放下笔,起身走了过去。
“累了?”他在榻边坐下,极其自然地伸手,温热宽厚的掌心覆上她后腰酸胀的部位,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他指腹带着薄茧,动作却异常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说了让你少看些书,费神。”
沈清璃舒服地喟叹一声,身体下意识地往他掌心的方向靠了靠,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力量:“不看更胡思乱想。江南那边,大山他们进展顺利,韩铁柱、郑礁、林默这些人才都已招揽到位。可朝廷这边……”她微微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丝忧色,“市舶司那边,可有回音?”
市舶司,掌管着大周所有对外贸易、朝贡、海舶出入的审批与税收大权,是横亘在璃记船队出海前最关键的官方关节。打通它,船队才能名正言顺地挂旗出海;打不通,便是寸步难行,甚至可能被扣上“私通外洋”、“图谋不轨”的罪名!
萧珩手上的动作未停,声音低沉平稳,带着安抚的力量:“放心,本王亲自盯着。市舶司提举杨文昌,是个老油子,滑不溜手。前日递了帖子,以‘身体抱恙’为由推了。昨日又托人传话,暗示‘兹事体大,需详议’。”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无非是想待价而沽,或者观望风色。”
沈清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冷意:“他想要什么?银子?还是想看看陛下对此事的态度究竟如何?”她深知这些官僚的秉性,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足够的好处或压力,休想让他们痛快盖章。
“二者皆有。”萧珩目光锐利,“我已让墨影去查他的底细和喜好。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明日,本王亲自去一趟户部,找钱侍郎‘聊聊’。”
户部侍郎钱敏中,正是之前暗中指使人打压王府名下“瑞锦绸缎庄”的幕后黑手之一,其家族在江南织造业根基深厚,与璃记新推的“流光锦”、“暗纹云罗”是直接竞争对手。更重要的是,市舶司的税收最终是要汇入户部国库的,钱敏中在户部话语权不小,他对海贸的态度,能极大地影响市舶司的决策。
沈清璃立刻明白了萧珩的用意。这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通过钱敏中这个关键人物,向市舶司施加压力,甚至可能以此为筹码,撬开钱家对璃记在江南商业围堵的口子!一石二鸟!
“王爷小心,钱敏中此人城府极深,又与我们有过节……”沈清璃有些担忧。
萧珩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打断了她的话:“本王心中有数。对付这种老狐狸,硬碰硬未必是上策。利益,才是永恒的驱动力。”他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光芒,“他打压瑞锦庄,是怕璃记抢了钱家绸缎的份额。若本王许他,在未来的远洋贸易中,钱家的上等丝绸可优先搭载璃记的船队出海,享受最优运价,甚至……可以分润部分海外利润呢?”
沈清璃眼睛一亮!这绝对是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璃记船队一旦打通航线,其运输能力和销售渠道,远非钱家自己小打小闹能比!这等于为钱家的丝绸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利润丰厚的海外市场!只要钱敏中不蠢,这笔账他算得清!而一旦钱家这个阻力变成了助力,甚至成为海贸的既得利益者,他在户部对市舶司施加的压力,将是实实在在的!
“王爷此计甚妙!”沈清璃由衷赞叹,心中的忧虑稍减。她伸手抚上萧珩刚毅的脸颊,指尖感受到他微凉的肌肤和那份运筹帷幄的沉稳,“只是……辛苦王爷了。”她知道,与这些老狐狸周旋,耗费的心力绝不亚于战场厮杀。
“为了你和孩子,为了我们的船队,这点辛苦算什么。”萧珩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目光深邃而温柔,“你安心养着,外面的事,交给本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