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轻微晃动,像一只窥探的眼睛。三叔的话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但表面,我依旧维持着那座冰封的湖泊。
剁掉丞相的爪子?
这话从他被恐惧浸透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虚张声势。我看着他眼中那簇因我的提议而骤然点燃、却又在下一秒被更深阴影笼罩的火苗,大脑像精密仪器般飞速运转。
“一根一根剁掉?”我重复着他的话,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在这狭小空间里却清晰无比,“三叔,口号谁都会喊。但我们现在蹲着的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像是个能磨刀霍霍的军火库,倒更像是个……被遗忘的避难所,或者,”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蒙尘的家具,“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
我的质疑像冷水,泼在他刚刚燃起的、微弱的热望上。他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股被现实碾压已久的颓丧感又涌了上来,几乎要将那点火苗彻底淹灭。
“我知道……我知道这很难……”他低下头,双手插进本就凌乱的头发里,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带着绝望的嘶哑,“我手里……我手里没有什么能跟他们硬碰硬的筹码……公司被渗透得像个筛子,账户被监控,家人被看着……我就像个被线拴着的木偶……”
“木偶也有木偶的用处。”我冷冷地打断他的自怨自艾,逻辑脑开始构建冰冷的策略图,“关键在于,木偶知不知道提线的人下一步想让自己做什么,以及……线到底有多长,有多结实。”
我身体前倾,手电筒的光晕将我的影子投在他身上,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你说陈律师是控制器。那他平时怎么跟你联系?下达指令的方式?频率?有没有固定的模式或者漏洞?”
三叔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努力回忆着:“他……他很谨慎。重要的事,都是当面‘建议’。会用加密的邮件发一些需要我‘学习’的文件,里面藏着指令……有时也会用不记名的电话卡,打到我一个特定的私人手机上,那个手机……每次通话时间很短,而且地点不固定。”
“手机呢?”我立刻追问。
“上次……上次在东湾码头之后,他借口安全审查,拿走了。”徐智信懊恼地说。
“邮件呢?最近的指令是什么?关于我爸妈的事,他或者他背后的人,透露过什么?”我的问题像连珠炮,不容他有丝毫喘息和编造的时间。
三叔的脸色在昏暗中显得更加苍白:“最近的指令……是让我稳住港市的业务,特别是几家离岸公司的账目要做得‘干净’……关于智国和智英……”他声音哽咽了一下,“出事后,陈律师只警告过我,不准多问,否则……否则你三婶和瑶瑶……”
他说不下去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是真?是假?痛苦可以伪装,但细节往往难以持续圆谎。他的描述符合一个被高度控制、处于恐惧中的人的状态。但,还不够。
“三叔,”我的语气稍稍放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你想合作,光诉苦没用。我要的是信息,是能让我们找到发力点的缝隙。比如,你刚才说的金融通道,那几家空壳公司的名字?走私渠道,可能的码头或者仓库?陈律师平时见什么人?有什么习惯?哪怕是最微小的、你觉得不重要的细节。”
三叔睁开眼,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眼神开始努力聚焦,像是在混乱的记忆库里艰难地搜索:“公司……主要有三家,注册在维京群岛,名字是……”
他报出了三个英文公司名,听起来毫无特色,像是随机生成的字符组合。我立刻在心中默记下来。
“走私的渠道……我不直接经手,但有一次无意听到陈律师打电话,提到过‘东湾三期B区仓库’、‘和合石的旧厂’……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陈律师他……很注重仪表,但右手袖口总是比左手磨损得快一点……他每周三晚上似乎都有固定的应酬,从不更改,但去哪里我不知道……他极度讨厌咖啡,只喝特定的英国红茶……”
信息碎片零零散散地被他回忆起来,有的看似有用,有的听起来微不足道。我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所有细节,不在脸上露出任何评判的神色。这些碎片,需要带回去,和二叔、秦叔那边的信息交叉验证,才能拼出价值。
“还有,”徐智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大概两个月前,陈律师有几天显得特别焦躁,我偶然听到他在办公室里压低声音打电话,好像是在挨骂,反复提到‘大陆那边的信号断了’、‘清理不干净’、‘尾巴处理掉’……”
大陆那边的信号?清理?尾巴?
我的心猛地一沉。时间点似乎能和我开始调查父母之事、以及遭遇的那些“意外”对上!这会不会是指我父母留下的线索,或者……是指那些被丞相清除的知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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