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的晨光,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平静,透过夜雨咖啡馆二楼那扇擦得锃亮的玻璃窗,洒在深色的原木地板上,切割出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研磨咖啡豆的浓郁焦香,以及烤箱里刚出炉的可颂面包那诱人的黄油气息,不再是硝烟、血腥或者高级古龙水与阴谋交织的复杂味道。
我穿着最普通的棉质T恤和休闲裤,赤脚踩在地板上,慢吞吞地给那台陪伴我多年的意大利半自动咖啡机预热。水流撞击金属的声响,蒸汽棒喷出的白色气浪,都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日常的韵律。仿佛之前那几个月在公海游轮上的生死搏杀,在环球金融中心外的监听与反监听,在废弃码头区的枪声与追逐,都只是一场漫长而光怪陆离的噩梦。
但指尖偶尔触碰到的、甩棍留下的细微老茧,又在清晰地提醒我——梦醒了,但现实的世界,并未完全回归曾经的轨道。
“老板,楼下张莉莉说今天的埃塞俄比亚耶加雪菲酸度有点突出,问你要不要调整一下研磨度?”吴丽娜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她特有的、元气满满的语调。她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成了咖啡馆实际上的店长,把我这个老板彻底架空成了吉祥物和偶尔的技术指导。
“告诉她,稍微调粗半格,水温降低一度试试。”我头也不抬地回应,专注于手中的粉锤,将咖啡粉压实,“还有,跟她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老板,听着跟黑社会似的。”
吴丽娜咯咯笑着跑下了楼。是啊,黑社会……曾经离我那么近,近到几乎将我吞噬。但现在,至少表面上,它似乎正随着徐礼谦的落网、那个庞大网络的瓦解而渐行渐远。
楼梯再次响起脚步声,这次更轻,更沉稳。叶晓洁端着一杯清水走了上来。她今天没有穿那些干练的职业套装,而是一身浅米色的亚麻长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颊边,柔和了她以往过于锐利的轮廓。阳光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给你的。”她把水放在我手边的台面上,自己则倚着中岛台,拿起一份今天的财经报纸随意翻看着。“智英集团股价今天开盘又涨了两个点,徐叔……徐董事长的重组方案看来很受市场认可。”
她的语气自然无比,仿佛我们讨论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商业新闻。但我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我们共同经历风暴后沉淀下的默契与了然。她在一个月前,正式辞去了法誉律所那份前途无量的权益合伙人职位,理由是需要“休息和思考人生方向”。只有我知道,她是将赌注完全押在了我,以及我们未来那条注定不会平坦的路上。现在,她是我的全职“顾问”——法律上的,生活上的,或许,也包括情感上的。虽然我们谁都没有刻意去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有些东西,就像这清晨的阳光,无需言说,自然存在。
“二叔他……总算是得偿所愿了。”我按下萃取键,看着棕黑色的咖啡液如同绸缎般缓缓流入杯中,“国际刑警那边给了他一个高级顾问的头衔,专门负责清理丞相网络的残余势力,算是专业对口。”我顿了顿,补充道,“他昨天通讯里说,徐礼谦被关押在高度戒备的医疗监狱,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偶尔清醒时依旧会念叨‘承相’。”
叶晓洁翻报纸的手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我,眼神清明:“线索还是太模糊。徐礼谦到死(虽然没死成,但也差不多了)也没说出更多实质性的东西。”
“所以,棋局还没完。”我将那杯浓缩咖啡推到她面前,又给自己做了一杯,“只是换了个棋盘,对手隐藏得更深了。”
她接过咖啡,轻轻嗅了嗅,没有立刻喝:“但你看起来……很平静。”
我笑了笑,端起自己的咖啡抿了一口,极致的苦涩在舌尖炸开,带来熟悉的清醒感。“不然呢?每天愁眉苦脸?该来的总会来。在那之前,日子总得过。”我指了指窗外车水马龙的五角场,“你看,世界照样转,咖啡照样喝。我们得学会在暴风雨的间歇里……晒太阳。”
这话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自我催眠。父母的仇报了,笼罩在头顶的最大一片乌云暂时散去,我确实需要,也贪婪地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但内心深处,我知道那根探寻真相的弦,从未放松。
“说得对。”叶晓洁莞尔一笑,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带着暖意,“至少现在,我们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晒太阳,顺便……研究一下你父母可能留下的其他线索。”她意有所指。关于母亲可能留下的MMC卡,我们一直在暗中追查,只是线索似乎随着徐礼谦的垮台而暂时中断了。
这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孙小龙的名字。我按下免提。
“铭哥!晓洁姐!早上好啊!报告一个好消息!”猴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灌下去三杯浓缩咖啡,兴奋得能原地起飞,“咱们的‘灵猴盾安科技’!第一笔大单!搞定!给不夜城新区智慧城市项目做底层网络安全架构!哈哈,以后谁想黑进新区交通系统偷看红绿灯代码,得先问过俺老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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