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万年寒潭边,仿佛被冻结了,又仿佛被痛苦无限拉长。
沈清弦到底没能真的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在岸边杵三天。
在确认少年虽然看起来快嘎了,但确实还顽强地吊着一口气后,他果断选择了一个既能维持高冷人设(毕竟没人看见),又能满足自己焦虑心情的方案——躲到暗处偷偷观察。
他找了个不远不近,既能看清潭中情况,又不易被(主要是那个意识模糊的徒弟)发现的岩石后猫着,开始了为期三天的“暗中监护”。
而潭水中的少年,则真正体会到了何为“度秒如年”。
冷。
无法形容的冷。
这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寒冷,而是一种带着阴煞属性的极致寒气。
它无孔不入,穿透皮肤,冻结血液,侵蚀骨髓,甚至连同思维和灵魂都要一起冰封。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无数把冰刀,从喉咙一路割裂到肺腑。
身上的伤口早已麻木,失去知觉,但这反而更可怕,因为这意味着生机正在被迅速剥夺。
他的牙齿早已不再打颤,因为下颌肌肉已经冻得僵硬。
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嘴唇乌紫。意识像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无数混乱的幻象在眼前闪过:
颠沛流离的童年,冰冷的追杀,绝望的逃亡……还有,最后定格在那张清冷绝尘,却在他最绝望时给了他一线生机的脸。
“坚持下去……”
“不能晕过去……”
“晕过去,就真的死了……”
“死了……就辜负了……” 辜负了什么?他不敢细想,只是凭借着一股烙印在骨子里的求生本能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死死守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吞噬的临界点,某种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那原本只是纯粹带来痛苦和毁灭的极致寒气,在将他逼到极限之后,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不同的波动。
就像一把无比锋利的、满是倒刺的锉刀,在疯狂破坏一切之后,似乎……无意间刮擦到了某些他体内常年淤塞、如同铁锈般顽固的杂质?
“嗤……”
一种微不可闻,却清晰响彻在感知深处的异响。
一股原本细若游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寒气,在冲击到他体内某条尤其堵塞的经脉关口时,竟然……将那坚固的壁垒,撼动了一丝!
虽然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如同经脉被生生撕裂的痛楚,但在那纯粹的破坏性痛苦之后,竟然隐隐带来一种……近乎新生的通畅感?
虽然只有一丝,微弱得如同幻觉,但对于在绝望深渊中挣扎的少年来说,不啻于一道劈开黑暗的惊雷!
他即将涣散的精神猛地一振!
“怎么回事?!”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无边的痛苦。
他集中起残余的所有意念,内视自身。
没错!不是幻觉!那霸道无比的寒气,在肆意破坏的同时,竟然真的在将他经脉中那些连他自己都早已放弃的、阻碍他修炼的顽固杂质,一点点地……磨蚀、冲刷!
这个过程痛苦万分,好比用钝刀子刮骨疗毒,但的的确确正在发生!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近乎冻僵的脑海里疯狂滋生:
“难道……这、这并非简单的惩罚?”
“这看似要人命的寒气……竟……竟有洗精伐髓之效?”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让他几乎不敢相信。
洗筋伐髓,那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机缘!通常需要罕见的天材地宝或大能修士耗费心力才能完成。而他现在,竟然在泡澡?虽然这澡泡得跟凌迟处死差不多。
但,如果不是,又如何解释这正在发生的、破而后立的奇异感觉?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清弦仙尊那深不见底的实力,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还有那句“心性需磨砺”,以及……毫不犹豫将他这个“根骨杂乱”的废体收入门下的举动。
一切不合常理的行为,似乎在此刻有了一条贯穿的线索!
“是了!师尊何等人物,眼界见识岂是凡人能及?他定然早已看出我体内淤塞,寻常方法根本无法筑基!”
“所以他用了这种极端的方式!用这万年寒潭之力,以毒攻毒,借极致寒气,行破立之事!”
“这寒潭,非是刑场,而是……机缘!一场外人无法理解、需要莫大毅力才能承受的天大机缘!”
“师尊他……表面冷酷,实则用心良苦!”
这一连串的脑补如同醍醐灌顶,让萧烬原本因为痛苦和绝望而有些晦暗的眼神,瞬间迸发出骇人的光彩!
那是一种混杂着激动、感激、和豁出一切的决心的光芒!
心态,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从最初的被动承受、咬牙硬扛,变成了主动引导、迎难而上!
他不再抗拒那侵入体内的寒气,反而开始尝试着,用自己微弱得可怜的精神力,去小心翼翼地引导那一丝丝看似破坏,实则蕴含着一线生机的寒流,主动冲击向那些堵塞最为严重的经脉关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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