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舱的门,无声地滑开了。
那具代号为“零”的身体,缓缓坐起。连接在他身上的上百根管线,随着他的动作被轻易地绷断、撕裂,那些精密的传感器和输液管像是脆弱的蛛丝,在他身上爆开一团团五颜六色的液体。警报声本该尖叫,但此刻,整个房间里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生命体征监测屏上一片漆黑,所有的数值都顽固地停留在“0”的位置。这在医学上意味着死亡,但现在,这片死寂的数据,却比任何狂乱的警报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他,或者说,它,就那么坐在那里,赤裸着上身,苍白的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网络若隐若现,像一幅诡异的地图。他没有立刻下床,只是用那双冰冷空洞的眼睛,平静地环视着这个纯白色的房间。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因恐惧而僵在原地的医生和研究员,像是在审视一堆毫无意义的实验器材。
【容器的损伤程度:17.4%。肌肉纤维大面积撕裂,神经末梢过载,细胞活性低于安全阈值。】
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灰鸦的脑海中响起。
【结论:这群废物所谓的‘治疗’,不过是延缓了这具躯壳的崩溃速度。效率低下,令人作呕。】
灰鸦的脸色比墙壁还要苍白。她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她知道,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会迷茫、会挣扎的零。这是一个纯粹的、理性的、视生命为数据的……怪物。
“砰!”
医疗中心的合金大门被从外部粗暴地打开。张铁拳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两队全副武装、煞气冲天的亲卫队士兵。他们手中的动能步枪全部打开了保险,枪口上幽蓝色的电弧微微跳动,瞄准着监护舱的方向。但即便是这些百战余生的精锐,他们的眼神深处,也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张铁拳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富有节奏的声响,像一柄柄敲在人心脏上的战锤。他无视了那些瑟瑟发抖的医生,径直走到了监护舱前,隔着五米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他与那个坐在床边的“暴君”,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了。一边是代表着人类秩序、钢铁意志的最高指挥官,身上还带着城墙上飘来的硝烟味;另一边,是一个刚刚从“死亡”中归来,代表着未知、混乱与绝对力量的非人存在。
“你需要战斗。”张铁拳开口,声音因为过度嘶吼而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像从钢铁模具里压出来的一样,沉重而强硬。
“暴君”的头微微歪了一下,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物品。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用命令的口气,对你无法理解的力量提出要求。】那个声音再次在灰鸦脑中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人类的傲慢,真是刻在基因里的缺陷。】
他没有理会张铁拳,视线反而越过他,落在了灰鸦的身上。那目光,让灰鸦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墙上的蝴蝶标本,从身体到灵魂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零答应过……”灰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那道目光,声音虽然干涩,却异常坚定,“他答应过,会遵守约定。”
“暴君”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约定?哦,那个天真的‘我’留下的烂摊子。】
【也好。】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不是通过精神感应,而是用零的声带。那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毫无感情的起伏,听得人头皮发麻。
“带我去城墙。”
* * *
通往西三区城墙顶端的紧急通道,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地狱之路。
整条通道都在剧烈地颤抖,头顶的照明灯管因为过载而不停地闪烁,在墙壁上投下人群奔跑的、扭曲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臭氧味和混凝土粉尘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一队队士兵从他们身边冲过,奔赴那个巨大的绞肉机;一担架一担架的伤员被抬下来,很多人甚至还没送到医疗点,就已经没了呼吸。
在这片奔腾的、绝望的洪流中,张铁拳和“暴君”一行人,是唯一的逆流者。
“暴君”依旧赤裸着上身,对周围的混乱视若无睹。他走得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他甚至还有闲暇,去观察通道墙壁上因为剧烈震动而产生的细微裂纹。
“结构应力已经超过了设计极限的百分之三十。”他用那种不带感情的语调,陈述着一个事实,“这条通道,会在十七分钟后彻底坍塌。你们的紧急预案,考虑过这一点吗?”
走在前面的张铁拳,脚步猛地一顿。他回头,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暴君”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继续说道:“还有你们的防御阵型。用固定炮台去攻击高机动性的目标集群,能量的耗散率高达百分之七十。愚蠢的火力覆盖,除了能给你们带来一点可怜的心理安慰,没有任何战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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