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死寂无声。
数百道目光如同凝固的冰棱,死死钉在沈清璃摊开的掌心上。那支金簪静静地躺在那里,簪头的重瓣莲花在无数宫灯璀璨的映照下,流淌着冰冷而妖异的金芒,花蕊处的幽蓝宝石如同深渊之眼,无声地注视着这满殿的惊惶与死寂。
帝王那声裹挟着雷霆之怒的厉喝,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沈清璃的心口!她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贯穿,从指尖到发梢都在剧烈地颤抖。那支冰冷的金簪,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要尖叫着甩脱!
然而,她动不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封的枷锁,将她死死钉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夜冷宫深处,男人握着这支金簪、刺向她手腕时那死寂决绝的眼神,和他腰间一闪而逝的狰狞龙纹!这簪子……果然是索命的符咒!
“拿下!”帝王身侧侍立的大监,尖利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凝固的死寂。
两名身着玄甲、面容冷硬如铁的禁军侍卫,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瞬间从御座高阶两侧扑下!沉重的脚步声踏在金砖上,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闷响。他们动作迅捷狠戾,没有丝毫犹豫,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猛地扣住了沈清璃纤细的手臂!
“啊!”剧痛和巨大的力量让沈清璃痛呼出声,身体被强行拖离座位,踉跄着几乎栽倒。手臂被反剪在身后,骨头仿佛要被捏碎!她精心梳就的发髻瞬间散乱,赤金点翠步摇坠落在地,发出清脆却绝望的碎裂声。身上的云霞锦宫装被粗暴地拉扯,发出不堪重负的裂帛声。
“小姐!”流萤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她不顾一切地想扑上来,却被旁边的侍卫一脚狠狠踹在腰腹,惨叫着滚倒在地,蜷缩着再也爬不起来。
“清璃!”母亲沈夫人的尖叫带着绝望的哭腔,想要冲过来,却被身边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诰命死死拉住。父亲沈崇明脸色铁青,霍然起身,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要开口,却被帝王那如同万载寒冰般扫视过来的眼神硬生生逼退了所有话语,颓然跌坐回去,额上青筋暴跳。
“陛下!陛下息怒!”户部尚书张大人硬着头皮出列,声音发颤,“沈侍郎之女年幼无知,这其中必有误会!恳请陛下明察……”
“误会?”皇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冰碴,目光却死死钉在那支金簪上,眼神深处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疯狂的痛楚,“朕的……东西,出现在一个臣女手中!你告诉朕,这是误会?!”
“东西”二字,他咬得极重,仿佛带着千钧恨意。
“陛下!”沈崇明终于冲破恐惧的束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臣教女无方!臣有罪!但小女自小循规蹈矩,绝无可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求陛下开恩,容臣查明缘由!求陛下开恩啊!”咚咚的叩头声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令人心酸。
“查明?”皇帝猛地一挥袍袖,动作间带起凛冽的风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暴戾和杀意,“此物关系重大!岂容尔等在此巧言令色!给朕押下去!严加看管!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斩!”
“遵旨!”禁军侍卫齐声应诺,声音如同金铁交鸣。
沈清璃被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前行。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中那灭顶的绝望和冰冷。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破败玩偶,任由侍卫拖行。经过御座下方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太子萧景琰。
他站在那里,俊朗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痛心”,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恰到好处的“不敢置信”和“忧虑”。然而,在那份伪装的担忧之下,沈清璃清晰地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冰冷如毒蛇般的……快意!
是他!果然是他!这步步杀局,这借刀杀人的毒计!那杯“缠骨欢”,那场冷宫的噩梦,如今这狼王献簪的绝杀!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将她,连同她可能接触到的那个冷宫秘密,彻底碾碎在帝王的雷霆之怒下!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涌!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撕心裂肺的诅咒!目光如淬了毒的冰锥,狠狠钉在萧景琰那张虚伪的脸上!
萧景琰似乎被她眼中那刻骨的恨意惊了一下,随即,那虚伪的担忧面具下,唇角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那是一个胜利者嘲弄蝼蚁的弧度。
沈清璃的心,彻底沉入了永劫的冰窟。她不再看任何人,任由侍卫将她拖出这金碧辉煌、却比地狱更可怕的太和殿。身后,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是父亲绝望的哀求,是满殿死寂中压抑的抽气声,还有……西域使者那混杂着惊愕与幸灾乐祸的眼神。
通往天牢的路,漫长而黑暗。
宫灯惨淡的光晕在深长的宫巷里摇曳,将侍卫玄甲的身影拉得如同索命的鬼魅。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过沈清璃单薄破碎的宫装,带走她身上最后一丝暖意。手腕被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着,反剪在身后,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散乱的乌发黏在汗湿冰冷的额角颊边,遮住了她惨白如纸、布满泪痕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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