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的链条 “咔嗒咔嗒” 响着,震得我贴在母亲怀里的脸颊发麻。十二月的风裹着煤烟和冻土的气息,从母亲裹着的旧棉袄缝隙钻进来,我缩了缩脖子,把脸埋得更深 —— 这不是前世坐过的任何一辆车,没有柔软的座椅,只有父亲宽厚的后背,和母亲手臂环着我时,袖口磨出的毛边。
“慢点儿骑,道上结冰了。” 母亲的声音压得很低,怕冻着我,吐气时的白雾飘在父亲耳边。父亲 “嗯” 了一声,自行车的速度又慢了些,车把左右晃了晃,避开了路面上一块凸起的冻泥。我眯着眼从母亲臂弯里往外看,远处工厂的烟囱正冒着灰白的烟,像根粗粗的柱子扎在天边,那是父亲上班的地方 —— 郊区的红星机床厂,离市区要骑两个小时自行车,却离北边的农村只有两里地,眼瞅着就能看见农田里光秃秃的麦茬。
这是 1979 年的冬天,我重生后的第三天,刚从工厂职工医院出院。母亲怀里揣着的布包里,除了我的小褥子,还有张折叠起来的粮票,是昨天出院时护士长给的,说能去家属院的粮店换两斤小米。父亲的蓝布工装外套搭在车把上,袖口磨得发亮,肘部还缝着一块补丁 —— 他是机床厂的机修工,上个月刚评上 “先进职工”,奖品是一条印着 “抓革命促生产” 的毛巾,现在正铺在我身下当垫子。
“前面就是家属院了。” 父亲的声音带着点松快,自行车拐进一条铺着碎石子的小路。我看见一排排红砖平房,屋顶铺着黑瓦片,每家门前都搭着个小煤棚,门口堆着几袋过冬的白菜和萝卜。有个穿灰棉袄的女人正蹲在公共水龙头旁边洗菜,看见我们,直起腰喊:“老陈,出院啦?这小家伙看着真精神!”
父亲停下车,母亲抱着我小心地下了后座。那女人凑过来,手里还滴着水的萝卜放在脚边的竹篮里,她轻轻碰了碰我的小脸蛋,笑着对母亲说:“张姐,跟我们家莉莉差不多大呢,以后正好一起上厂子里的幼儿园。”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的平房门口,有个裹着粉色小棉袄的女婴,正被一个老太太抱着,眼睛亮晶晶的,正往我这边看。
“可不是嘛,等开春暖和了,就能送幼托班了,省得咱们上班分心。” 母亲笑着应着,伸手理了理我的襁褓。我心里猛地一动 —— 莉莉?这个名字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泛起圈圈涟漪。前世我直到四十岁才成家,妻子叫林莉,也是机床厂工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就在厂幼儿园长大。难道…… 眼前这个女婴,就是我未来的妻子?
风又吹过来,带着旁边农田里的土腥味。那叫莉莉的女婴好像对我笑了笑,小手挥了挥。我也想动动手,却只能轻轻蜷了蜷手指 —— 这一世,我们竟这么早就相遇了,没有前世的错过和遗憾,从幼儿园开始就能一起长大。我看着她粉色的小棉袄,心里暗暗想:这一世,我一定要好好护着她,不像前世对妻子那样,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鱼竿。
“快进屋吧,外面风大。” 父亲接过母亲手里的布包,推开了自家的门。屋子不大,一间卧室一间堂屋,地面是夯实的黄土地,扫得干干净净。堂屋中间摆着一张木制的八仙桌,桌腿有点歪,用一块木片垫着;靠墙放着两个旧木箱,是母亲嫁过来时带的嫁妆;最显眼的是堂屋角落里的煤炉,炉口冒着淡淡的青烟,上面坐着一把铝壶,正 “咕嘟咕嘟” 地烧着水。
母亲把我放在里屋的土炕上,炕上铺着厚厚的稻草,盖着一床打了补丁的花棉被,暖烘烘的。“我去烧点热水,给你擦擦脸。” 母亲说着,拿起煤炉上的铝壶,倒了点热水在搪瓷盆里。我躺在炕上,看着屋顶糊着的旧报纸,上面印着 “工业学大庆” 的标题,边角已经发黄卷边。
父亲坐在炕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来,里面是几块水果糖,糖纸是透明的,印着简单的花纹。“昨天工会发的,给你妈补补身子。” 他拿起一块,剥了糖纸,递到母亲嘴边。母亲咬了一小口,又把剩下的塞回父亲嘴里,笑着说:“你上班累,你吃。”
我看着他们的互动,心里暖暖的。前世我的父母走得早,我记不清他们的样子,只记得小时候总在渔具店门口羡慕别人有父母陪着。这一世,我有了疼我的父母,有了温暖的家,还有了提前相遇的未来妻子,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对了,下个月幼托班开始报名,咱们得早点去排队。” 母亲突然想起什么,对父亲说,“听说今年名额紧,好多双职工家庭都想送孩子去。” 父亲点点头:“我知道,到时候我请半天假,咱们一起去。厂子里的幼托老师都是老职工家属,放心,还有小学也在旁边,以后孩子上学也方便,不用跑远路。”
我躺在炕上,听着他们聊幼托班、聊小学,心里满是期待。前世我只上过初中,因为沉迷钓鱼,早早辍学了,后来找工作处处碰壁,只能打零工。这一世,我要好好上学,不光要学书本上的知识,还要利用工厂离农村近的便利,去河边观察鱼的习性,偷偷学钓鱼的技巧 —— 不是像前世那样瞎琢磨,而是脚踏实地,一点一点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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