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李泰被禁足府中的消息,如同又一记惊雷,炸响在长安城的上空。与火药作那声物理的爆炸不同,这道政治惊雷的余波,更为深远,也更为致命。它清晰地划出了一条线——皇帝陛下对吴王李恪及其所掌管的“火药”事务,给予了不容置疑的支持,任何伸向此处的黑手,都将面临雷霆之怒。
一时间,朝堂之上针对李恪和火药作的明枪暗箭骤然减少,连那些平日里喜欢风闻奏事的御史,在经过魏王府时,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将作监上下,从赵少监到最底层的胥吏,对火药作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物料拨付前所未有的顺畅,人员调配也极为配合,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笼罩在火药作上空的阴云,似乎随着李泰的禁足而暂时散去。
李恪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松懈。他深知,这短暂的平静之下,是更深的忌惮与蛰伏。对手不会就此罢休,只会更加隐蔽,更加耐心。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窗口期,尽快让火药形成真正的战斗力。
火药作的修复与扩建在皇帝的明确支持下迅速展开。原本破旧的工棚被推倒,新建的作坊更加坚固、宽敞,并且严格按照李恪的要求,划分出原料区、研磨区、混合区、装配区以及独立的测试区,各区之间留有足够的安全距离。规章制度被进一步细化,执行得更加严格。那两名百骑司护卫如同两尊门神,不仅负责安全,更无形中震慑着所有心怀异动之人。
李恪将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了研发中。有了相对充足的资源和稳定的环境,进展开始加速。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震天雷”,而是将重点放在了更具实战价值的武器上。
“王爷,您看这样可行吗?”雷老头指着几个新制成的长竹筒。竹筒一端封闭,另一端开口,内壁用泥浆加固,填充了火药和碎铁片,开口处用浸了油脂的麻布紧紧塞住,引线从侧面一个小孔引出。这是李恪设计的“轰天雷”原始手掷版,追求投掷距离和破片杀伤。
李恪拿起一个,掂量了一下,又仔细检查了引线和封口:“重量尚可,封口还需更严密些,确保投掷时不至于松散。先小批量制作一批,进行投掷测试。”
“还有这个,”雷老头又引着李恪看向旁边几个更大的木架,上面固定着数十根同样规格的竹管,管口朝向一致,后面连着集中的引线盒,“按照您的图纸,这‘一窝蜂’火箭箱,一次可齐射四十九支火箭,只是这准头……”
“齐射武器,本就不追求单发精准,要的是覆盖和威慑。”李恪解释道,“关键在于箭体平衡和发射角度的一致性。多试几次,找到最稳定的绑缚方式和仰角。”
除了这些,李恪还开始尝试制作更复杂的引信,以及利用火药燃气推动的、类似原始突火枪的“单兵火铳”原型。尽管后者因为材料和工艺的限制,进展缓慢且危险重重,但他知道,这是未来发展的方向。
每一次测试,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震耳欲聋的轰鸣。终南山脚的皇家禁苑,成了火药作的专属试验场。随着一声声爆炸和一道道拖着尾焰的火箭划破天空,李恪和工匠们积累着宝贵的数据,改进着设计和工艺。工匠们对李恪的敬畏与日俱增,这位年轻的主官,脑子里似乎装着无穷无尽的奇思妙想,而且每每都能切中要害。
这一日,李恪正在值房内核算一批新制火药的配比,王德悄步进来,低声道:“王爷,宫里的赏赐到了,是张阿难公公亲自来的。”
李恪放下手中的笔,整了整衣袍迎了出去。张阿难身后跟着几名小内侍,捧着锦缎、玉器、金银等物。
“殿下,陛下念您督造火药辛苦,特赐下这些,以资鼓励。”张阿难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宣读着赏赐名录。
李恪恭敬谢恩。他知道,这些赏赐既是肯定,也是一种姿态,是做给朝野上下看的。
交割完毕,张阿难并未立刻离开,而是随着李恪回到值房,屏退了左右。
“殿下,”张阿难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变得严肃,“陛下让老奴带句话给殿下。”
“张公请讲。”李恪心知,真正的旨意来了。
“陛下说:‘火药之利,朕已见之。然利器如双刃,既可伤敌,亦可伤己。恪儿当谨记,持此利器,需有相应之心性与担当。望你善用之,莫负朕望,亦莫……引火烧身。’”
李恪心中凛然。这番话,恩威并施,期望与警告并存。父皇这是在提醒他,甚至可以说是敲打他。火药的力量已经引起了最高度的重视,但也带来了最高度的警惕。皇帝需要这把利器,但也绝不会允许这把利器脱离掌控,甚至反噬其主。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李恪躬身,语气郑重,“必当殚精竭虑,以国事为重,善用此物,绝不敢有负圣恩,亦不敢行差踏错!”
张阿难点了点头,深深看了李恪一眼:“殿下能明白圣心,最好不过。老奴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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