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晨曦的微光刺破薄雾,却驱不散灵植村口那股混杂着宿醉与草木灰烬的复杂气味。
三十名山匪横七竖八地躺在空地上,昨夜的激愤与热血被一夜的寒风吹得所剩无几,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
他们当了半辈子匪,除了打熬筋骨和挥刀砍人,什么都不会。
建东西?
那是什么?
能吃吗?
“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让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
铁疤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手里拎着那把劈碎了酒坛的腰刀,刀背挨个拍在那些还在装死的汉子屁股上。
“忘了昨天怎么说的了?想回山上饿死,现在就滚!想跟着林兄弟混口饭吃,就给老子把腰杆挺直了!”
山匪们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有人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石台上那三张画满了鬼画符的图纸,嘀咕道:“头儿,这……这画的啥玩意儿?弯弯绕绕的,比娘们儿的肠子还复杂,咱真能整出来?”
“闭上你的鸟嘴!”铁疤眼睛一瞪,“林兄弟说能,就能!我们不懂,但我们有的是力气!拆寨子去!”
这声命令,反而让山匪们精神一振。
搞建设他们不在行,但搞破坏可是老本行!
铁疤一马当先,带着这群乌合之众浩浩荡荡地杀回了他们盘踞了三年的老巢——黑风寨。
周小虎扛着一把铁锹,兴奋得满脸通红,屁颠屁颠地跟在队伍后面,俨然一副监工的模样。
林玄没有跟去,他站在村口,目光平静地看着那群人消失在山林里。
苏青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走过来,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林玄,他们……真的会用心干活吗?我怕他们只是嘴上说说,回头把材料都给私吞了。”
“他们会的。”林玄接过米粥,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我烧了他们的粮,断了他们的退路,又给了他们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仇人。现在,他们比任何人都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铁疤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是他们唯一能活得像‘人’的机会。”
正如林玄所料,回到黑风寨的山匪们,在最初的兴奋过后,很快就陷入了另一种狂热。
“这根顶梁柱不错,够粗够直,砍了!”
“他娘的,老子住的这间屋,木板还挺结实,全拆了!”
“库房里那些破铜烂铁,都别放过,林兄弟的图纸上画着要用!”
他们就像一群勤劳的蚂蚁,将自己曾经的家园一点点拆解。
每一根木头,每一块石头,都曾是他们作威作福的见证,如今却成了他们洗心革面的基石。
这个过程充满了奇异的仪式感,仿佛每拆掉一片屋瓦,就离那个不堪的过去远了一分。
然而,当第一批材料运回村口时,新的问题出现了。
“林……林先生,”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挠着头,指着那张【瘴气哨塔】的图纸,一脸为难,“这上面画的这个……叫什么‘榫卯结构’,俺们不会啊!这木头疙瘩上挖个洞,另一根上留个把儿,这能结实吗?一脚不就踹塌了?”
“是啊是啊,不如咱们用钉子,‘咣咣’几下就钉死了,多省事!”旁边的人立刻附和。
一时间,工地上议论纷纷,所有人都觉得图纸上的东西太过精巧,完全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铁疤脸色一沉,正要发作,林玄却摆了摆手,走了过去。
他随手拿起两截木料,又从一个山匪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下五除二,削、凿、刻,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片刻功夫,一个标准的卯眼和一个精准的榫头便已成型。
他将两块木料轻轻一合。
“咔。”
一声清脆的咬合声响起,两块木料天衣无缝地连接在一起,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林玄将连接好的木头递给刚才那个质疑的刀疤脸:“你踹一脚试试。”
刀疤脸将信将疑地接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涨红了脸也没能将其分开,更别说踹塌了。
他震惊地看着手里这小小的木结构,又看看林玄,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不用钉子,是为了防潮防锈,山里湿气重,铁钉不出两年就会朽烂,到时候整个哨塔都会是危楼。”林玄淡淡地解释道,“而且,榫卯结构,遇力则紧,越是承重,咬合得越死。你们要防的,可不是一般的毛贼。”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哑口无言。
他们只知道用蛮力,哪里想得到这小小的木工活里还有这么多门道。
一时间,众人看林玄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最初的畏惧、半信半疑,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敬佩。
“都看明白了?”铁疤趁机吼道,“林先生是高人,让咱们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谁再敢废话,老子先把他的骨头拆了!”
有了林玄的亲自示范和铁疤的铁腕弹压,工程进度一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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