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细微到几乎无法被察觉的脉动,仿佛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心跳,在死寂了千百年的归墟石缝间悄然响起。
苏青竹的脚步停在了这片荒芜的边缘,她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株与众不同的林玄草。
它孤零零地从坚硬的石缝中探出头,叶片比周围任何一株都要青翠欲滴,仿佛汲取了整个清晨的精华。
更让她心神一凛的,是那叶片背面,在晨光的折射下,竟天然浮现出两个古朴的篆字——开始。
这两个字像是被无形的刻刀烙印其上,闪烁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芒。
苏青竹身为律则的守护者,见过的奇花异草不计其数,能记录过往、预示未来的灵植也并非没有。
但眼前这一幕,却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这并非记录,也非预言,而是一种宣告。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取出玉简记录,更没有伸手去触碰那片奇异的叶子。
她只是缓缓蹲下身,与那株林玄草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静静地观察着。
她知道,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可能打断这刚刚开始的奇迹。
片刻之后,一阵微风拂过。
风过无痕,但那叶片上的光芒却随着风的轨迹开始流转。
两个“开始”的篆字仿佛活了过来,笔画拆解,光点飞舞,在苏青竹骤然收缩的瞳孔中,缓缓重组成了一句全新的问话——你想说什么?
不是回应,是提问!
苏青竹心头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涌上心头。
归墟的传承,玄门的真意,从来不是让后人去复述那些尘封的历史,不是去背诵那些刻在石碑上的律则。
真正的传承,是激发每一个后来者开口的勇气,是想倾听属于这个时代的声音!
她恍然大悟,随即悄然后退了三步,将自己的身影完全隐没在晨曦的阴影中。
她把空间留给了那株草,也留给了这个刚刚苏醒的世界。
就让它在无人注视的寂静中,继续闪耀,等待那个真正准备好开口的人。
与此同时,远在西陵山下的锻坊内,铁塔般的汉子铁头正赤着上身,挥汗如雨。
炉火熊熊,将他古铜色的肌肤映照得如同神只。
他正在熔炼一批新到的哑铜,这种铜质地特殊,对天地间的律动最为敏感,是铸造心磬的最佳材料。
突然,他手上的铁钳猛地一顿,眉头紧紧皱起。
并非炉火出了问题,也不是铜液的火候不对,而是他颅内那枚与他伴生多年的心磬,正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嗡鸣。
那不是某种固定的节奏,更不是任何语言,而是一种极其轻微,却又无处不在的“等待感”。
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屏息,期待着什么。
铁头立刻放下工具,冲到锻坊一角的图谱架前。
那上面悬挂着一张巨大的兽皮,绘制着九百二十七根遍布归墟各地的共振铜桩的分布图。
他取出一枚调音叉,轻轻一敲,然后迅速将耳朵贴在兽皮上,闭目倾听。
嗡——
微弱的共鸣从兽皮上传来。
他飞快地取出特制的震动图谱进行对照,心头猛地一沉。
图谱显示,九百二十七根铜桩中,位于东泽、南沼、西山等七个不同方位的铜桩,竟在同一时刻出现了极其微弱的低频共振。
而那个频率……铁头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震惊。
他曾为村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铸造过护身心磬,对那个频率再熟悉不过——那恰好是孩童在最安稳的梦境中,才有的呼吸节律!
他瞬间醒悟:有人在梦中说了真话,说了连自己醒着时都不敢说出口的话。
而这片沉寂了千年的大地,正在倾听。
铁头的脸上没有欣喜,反而多了一丝肃穆。
他没有在图谱上做任何标记,也没有将这个惊人的发现告诉任何人。
他只是默默地走回锻炉,将那刚刚熔炼好、价值连城的铜液一股脑地倾倒进早已备好的地底暗槽中。
滚烫的铜液嘶嘶作响,迅速被冰冷的泥土吞噬。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大地起誓:“梦里的声音,不该被做成钟,昭告天下。”
夜色渐深,阿芽在睡梦中被一阵轻微的骚动惊醒。
她睁开眼,发现窗外那圈由她亲手种下的林玄草环,正在无风的夜里轻轻摇曳,如同在跳着一支无声的舞蹈。
她披衣起身,缓步走出小屋。
月光下,每一片草叶的尖端都凝结着一颗晶莹的露珠。
诡异的是,这些露珠并未被夜风吹落,而是在以一种固定的节律,一颗接一颗地自行坠落。
滴……嗒……
每一滴露珠落地,都发出一声清脆如玉石相击的微响。
阿芽侧耳倾听,那断断续续的清音在寂静的夜里,竟连缀成了一句破碎而胆怯的话语。
“我……怕……黑……但……还想……讲……”
阿芽的心轻轻一颤。
她听出来了,这是村口那个有些口吃的少年,王小虎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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