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朔风卷着雪粒,如同冰针般抽打在肃杀行进的队伍玄甲之上,发出细碎而冰冷的沙沙声。巍峨的皇城宫门在风雪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了它金碧辉煌却又暗藏杀机的咽喉。
李珩端坐于马车之内,猩红的蟒纹飞鱼服在铅灰色车厢内,如同凝固的血旗,衬得他面容冷峻如冰雕,薄唇紧抿,深邃的眼眸深处寒光流转,似有冰河在无声奔涌,无人能窥见那冰层之下潜藏的真正暗流。
他倏然侧首,低沉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雪,清晰地唤道:“含烟。”
护卫在右后侧翼的柳含烟闻声,立刻轻夹马腹,驱马贴近。同样红色的飞鱼服紧裹着她矫健的身姿,斗篷兜帽下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她沉声应道:“大人,有何吩咐?”
李珩的目光依旧沉沉锁在前方那越来越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宫门阴影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洞悉危机的冷冽:“入宫之后,警备重心需内移。”他微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钢针,“此一路,铁壁合围,刺客难觅缝隙。然,宫阙之内,唯余禁军拱卫……”。
柳含烟闻言,心头猛地一沉!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她瞬间明悟——皇宫大内,规矩森严如铁,他们这些外臣护卫必然束手束脚,甚至可能被勒令解除武装。那金瓦红墙的深处,对于此刻仇敌环伺、树敌无数的李珩而言,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柳含烟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缰绳的手指瞬间发力,骨节捏得咯咯作响,青筋隐现,一股冰冷的战栗感沿着脊椎直窜头顶。然而,她脸上竭力维持着磐石般的平静,唯有那双原本就锐利的眸子,此刻更是精光爆射,如同出鞘饮血的利刃,斩钉截铁地低应:“属下明白!”
她毫不犹豫,猛地一勒缰绳,战马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她迅速策马稍退,靠近左侧如同铁塔般沉默策行的姜太虚。姜太虚那张饱经风霜、如同刀劈斧凿的冷硬面庞上,浓眉瞬间拧成铁疙瘩,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凶戾之光。
柳含烟语速极快,声音压得如同耳畔寒风,却字字清晰地传达了李珩的警示。姜太虚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哼!”,随即用几个只有核心心腹才懂、迅疾如电的隐蔽手势,飞快地向护卫圈外围负责警戒的京都卫所千户冷青峰下达了最高戒备指令。冷青峰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眼神锐利得如同刮骨钢刀,更加凶悍地扫视着两侧高耸屋脊、幽深巷口、乃至每一片可能藏匿杀机的阴影,右手已死死按在了腰间的雁翎刀柄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苍白。
整个护卫队伍的气氛,在无声的指令传递下,骤然绷紧至极限!二十名玄甲缇骑脚步更加沉重整齐,盾牌微抬,十名神机营锐士的手指已悄然扣上冰冷的火铳扳机,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铁血硝烟味,每一步踏碎积雪的“咔嚓”声,都如同踏在众人紧绷欲裂的心弦之上。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从森严壁垒的锦衣卫衙门,到那如同洪荒巨兽般匍匐的皇城宫门,这段本该步步惊心、危机四伏的御道,竟走得异乎寻常的死寂与平静。没有预想中撕裂空气的冷箭,没有突然暴起、悍不畏死的亡命刺客,甚至连一丝可疑的窥探气息都仿佛被这凛冽的寒风和护卫们散发的滔天杀气冻结、驱散殆尽。
如同巨兽獠牙的宫门前停车下马。李珩率梅清璇、柳含烟、姜太虚三人,走过漫长而压抑、两侧宫墙高耸如狱的甬道,终于抵达议政殿。殿内金碧辉煌,蟠龙金柱盘绕,巨大的宫灯散发出柔和却冰冷的光芒,名贵的龙涎香袅袅升腾,却丝毫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里的、无形的肃杀与令人头皮发麻的紧绷感。
皇帝高踞于九龙盘绕的金漆宝座之上,冕旒垂下的十二道玉藻微微晃动,遮住了大半神情,只露出一双深邃难测、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虚妄的眼眸,平静地俯视着下方。以当朝丞相谢明远为首的内阁重臣们,身着象征权柄的紫绯官袍,如同庙中泥塑般肃立在前。
那几位参劾李珩的都察院御史,个个面色肃然,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即将发起致命一击的亢奋。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箭雨,齐刷刷地聚焦在刚刚踏入大殿、一身猩红蟒袍、如同滴血战旗般醒目刺眼的李珩身上。那目光交织着愤怒、忌惮、审视与幸灾乐祸,几乎要将他洞穿。
李珩崛起太快,也太年轻了,而且声望太盛,若是能把李珩扳倒踩下去,他们这御史言官,必将取代李珩的名望,甚至名垂史册。
皇帝的声音从高高的御座上传来,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金玉相击,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李珩,都察院参你威吓朝臣,索贿之事,你可有话说?”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万年玄冰,落针可闻,沉重的压力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李珩从容上前一步,身姿挺拔如松,动作流畅地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响彻大殿:“陛下圣明烛照!都察院参臣索贿一事,实乃捕风捉影,恶意构陷!臣,一片丹心,可昭日月!为证清白,臣恳请陛下,宣锦衣卫指挥同知梅清璇、柳含烟、镇抚使姜太虚,携相关卷宗入殿,当庭对质!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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