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剑拔弩张吵闹起来,尤老娘正歪在东厢房榻上假寐。她不敢得罪贾琏,只好装聋作哑让女儿一个人去应对。忽听得外间桌椅翻倒的巨响,惊得她手里的玉把件儿掉在地上,门口婆子慌的向身后有饿鬼在赶,一步就闯了进来:“亲家老太太快去劝劝吧,你家姑爷来了,这会子正拿刀要杀西府里的琏二爷呢,这就要闹出人命了!”尤老娘一骨碌从榻上翻身下去,脸色已然惨白:“姑……姑爷?是侯爷来了?”她哪里还顾得上其它,踉踉跄跄的就往正屋里走。
尤三姐也听见动静从西间冲出来,杏眼圆睁:定是那起子下作东西闹起来了!真当姑奶奶是个软柿子任由他贾家的爷们儿欺负不成?”话音未落,人已提着裙子踉跄奔出。
尤老娘转过十二扇紫檀嵌玉屏风时,正撞见李珩手里死死握着刀,要挣扎着去杀琏二爷。只见他铁钳般的手猛然挥开尤氏,许静姝被带得踉跄撞上博古架,架上霁蓝釉梅瓶晃荡。尤氏许氏见那冤家已然疯魔,若不拦着,今儿好歹要出人命,哪里还顾得上疼?再次哭喊着扑上去死命抱住,死活不肯再撒手。
李珩挣脱不得,又见那刀尖儿已划破了银蝶的衣裳,终究是怕误伤了她,赶紧松了手,那刀总算被她抢了去。
恰好三姐儿和尤老娘一前一后闯进门来,一见眼前情形,哪里还能不明白到底如何?竟呆愣愣的立在那里,再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珩那双淬了寒冰的眸子扫过尤老娘,最终落在缩在屋角处的尤二姐身上:“贱人!跟我跪过来!”
尤二姐浑身剧颤,杏色裙摆扫过满地碎瓷,地跪倒在地。青砖的凉气透过厚厚的衣裳直往膝盖里钻,眼泪砸在腕子上的翡翠镯上溅开水花,那镯子之前还曾被贾琏攥在手里把玩。
“侯爷...…”。尤三姐煞白着脸,闻言不由自主就要跪下去,膝头将将触地时忽被厉喝截住:“你给我站着!”李珩眼角余光掠过她紧攥的拳头:“前日贾蓉那混账调戏你时,你拿剪子要戳他的脖子,终究是吓跑了他,可见你是个知道好歹的,比这个不知死活的软货强!”。
三姐儿不由倒抽冷气,原来……他竟知道的这般详细?她生生挺直腰杆,赶紧躲到尤氏身后,指甲掐进姐姐的腕肉里。
尤老娘嘴唇哆嗦着往前挪:“侯爷,息怒...…”。话未出口便被刀锋似的目光劈断。李珩左手猛然甩脱宝珠的纠缠,直指尤老娘,毫不客气厉声喝骂:“还不闭了你那狗嘴”。
尤老娘不由猛然一怔,这才想起大女儿不知嘱咐了多少回:“休看侯爷平日是个和善亲厚的,可千千万万莫要惹恼了那冤家,不该碰的千万莫要沾惹半点儿,不该说的话,更是连口都莫开。若真惹怒了,那可是个不留情面,天都敢捅个窟窿的主儿,死活要了命去的!”
李珩声音不高,却震得梁上灰尘簌簌往下落:“本念着你是个有年纪的,该知道礼数的,原打算着,既然将她姐妹两个许了我,日后定要好生养你的老,宅子、下人都已置办下了。可你……平日装聋作哑也就罢了!竟在这等事上,也做下这等糊涂烂心的举动?既已把女儿给了我,居然还舍下她,去见这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纵着外男,往自家许了亲的闺女屋里摸?真当本侯是个泥人儿不成?哼,你也是枉活了这几十年,年纪都长到狗身上去了不成?就你这等烂了心肝的做派,还是回你宅子里自己过活吧,既然喜欢装瞎,那就装到死!休想再能进我宅门半步!免得给我府宅里招惹祸端,本侯……可不会白费了粮食,养活一个薄廉寡耻!连亲生女儿都随便往外舍的无义之辈!”
尤老娘被当场骂的羞愧不已,胸口气血翻涌,差点就忍不住吐血。她踉跄着退后,发间素银簪子地刮过紫檀框明镜,镜面照出她灰败如纸的脸。
李珩再次甩脱犹自拉扯着他的几女,靴尖碾过地上一截猩红汗巾,那是贾赦院子里,秋桐的手艺,金线鸳鸯的眼珠被踩得稀烂。他盯着尤老娘那张抽动不已的老脸,眼神如刀!
满室死寂里,忽闻外头有人颤声通传:“老太太的轿子到二门了!”尤老娘身子一软,枯手抓住案沿才没栽倒。她知道,原本好好的养老靠山,让她自己给亲手弄没了!莫说两个女儿过去还是做妾,便是如大女儿一般……哎!作孽!报应啊!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李珩冰冷的语气随着他弯腰将那钢刀捡在手里,也再次响起,缓缓吐出一句:“贾琏,你该死!本侯今儿定要剖了你的肚子,挖了心肝出来瞧瞧,到底糟烂到何等地步!”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廊下鸟雀噤声,仆役胆寒。
尤氏和三姐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为那惹祸的贾琏劝解半句?眼见李珩双目赤红,一步踏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逼向瘫软在地、酒意化作冷汗涔涔而下的贾琏,那架势,竟似真要当场将他开膛破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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